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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像坐在一間電影院,看著幕布上的黑色山巒攫住了電視,壓扁了櫃子,旁邊的龜背竹變成了巨大的甲殼類動物,雷打不動地趴在屋頂。
她和慕留坐在放映機之外的背光處,所以連影子也沒有。
楊枝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外麵下著大雨,電視沒電了,遊戲不玩了,慕留專心吃著他的薄荷糖,合著嘴唇一聲不出。
她站了起來,打算回臥室,慕留的聲音卻忽然傳到耳邊:“楊枝。”
楊枝轉過身,慕留正仰頭看著她,臉隱在昏暗裡,晦澀不明。
“怎麼了?”
糖化成了薄薄一片,又冰又甜,慕留輕輕咬碎,把最後的粉末吞進了肚子。
他挺直腰背,視線向上,聲線向下,“你彆生氣了。”
“什麼?”楊枝一點兒也不明白。
“從我一進門你就不高興,這都一晚上了,彆生氣了,行嗎?”
“我生什麼氣?”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慕留站了起來,從沙發另一邊繞到廚房,先打開冰箱,又打開櫥櫃,再打開抽屜,一串動作叮叮當當。
楊枝隨著慕留的手往茶幾上看,他端來了兩個小碗,兩個小勺,一個冰淇淋勺,一罐薄荷巧克力冰淇淋。
慕留一邊拆包裝一邊問:
“不吃薄荷糖,那吃點這個?”
“要一個球還是兩個球?”
“先給你一個球。”
楊枝始終沒說話,她把碗和勺從慕留手裡接過來,又坐回了沙發裡。
她是讀了研以後才開始吃薄荷冰淇淋的,嘗過之後,它就成了楊枝這一年裡最喜歡的解壓食物,和薄荷糖不分上下。
楊枝動動勺子,吃了一口。
比硬糖更涼的薄荷味在口腔迅速擴散,巧克力碎片緩慢融化,涼壓著熱,甜夾著苦,軟配著脆。
“怎麼樣?”
“挺好的,不是很甜。”
楊枝幾口就吃完了這顆淡綠色的小球,腦子也跟著清醒了許多,想起了一些事。
她把碗往茶幾上一撂,說道:“超市的錢還沒還你。”
慕留瞧了她半天,像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最後點了點頭,“對。”
他抓起小碗邊吃邊走,從玄關的小筐裡翻出一張紙條,遞給了楊枝,“你算一下。”
楊枝拿起自己的手機,用屏幕照著長長一張小票,眼睛一行一行掃過去,把她和程唯的東西挑出來,說道:“三十六塊四,給你四十吧,你要不要再看一下?”
楊枝準備回臥室找錢包。
“不看了,給我三十六就行,”慕留慢條斯理地吃下一口冰淇淋,“我不用現金,你轉我微信吧。”
楊枝扭過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慕留,他閒散地倚在靠墊裡,在她的注視下又吃下一勺冰淇淋。
三秒過後,她說:“可以。”
兩個人掃碼,加微信,轉賬,收款,整個過程走得行雲流水,寂如死灰。
慕留把手機扣在茶幾上,聽上去心情不錯,“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紐約?”
楊枝雙手抱臂坐在沙發裡,看也不看他,“還沒定,過幾天吧。”
“想去哪玩?”
“隨便逛逛,然後和江珠見一麵。”
“她在做什麼?”
“在做牛做馬,她的原話。”
慕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她能做牛做馬?”
“你和她還有聯係嗎?”
“沒什麼聯係。”
應該的,楊枝在心裡說。
“程唯跟你一起見她?”
“還不知道,問問江珠想不想,她和程唯之前在北京見過一次,但是我感覺氣氛不是很好,可能因為他倆算同行。”
“所以你和江珠經常聯係?”
“嗯,學校很近。”
“你和她關係這麼好?”
“對啊,她和我當了三年——”楊枝不想說了。
慕留又在明知故問:?“她和你當了三年什麼?”
楊枝意識到慕留在刨根問底這點上根本沒有變,以前講題的時候,他總會讓她複述一遍,不管她在腦子裡是不是已經明白了,隻要她的複述有哪裡不清楚,他就會一直問,問到她講清楚了為止。
可他才是說話最不清不楚的那個。
“當了三年同桌。”楊枝把話說出來。
慕留點點頭,“對,她是你同桌。”
他把空碗不輕不重地擱在木質茶幾上,磕出一聲悶響。
楊枝卻拿起她的空碗,從冰淇淋罐子裡挖出了一個球,她屈著腿坐在沙發上,膝蓋依舊頂著小碗,涼絲絲的。
“上次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紐約的。”
既然他不讓她好過,那他也彆想。
慕留看著手機,不甚在意,“對不起什麼?”
“我有個朋友和你有點像,她很討厭巴黎,因為她和她男朋友在巴黎分的手。不過時間長了就好了,她現在有新的男朋友了,所以Leo也不要太難過,可以試著談個戀愛。”
他打著字,“你很喜歡談戀愛?”
“
嗯,談戀愛其實挺開心的,而且也不會浪費很多時間,如果是你這樣的人,再找一個和你差不多的人,說不定你倆的學習效率還會變高。”
昏黑的環境讓楊枝越來越放鬆,她吃下一口冰淇淋,笑著問他:“Leo打算什麼時候找個女朋友?”
屋子裡靜得發黑。
過了半晌,慕留發出了一聲輕笑。
一道發麻的涼意從舌尖爬上脖子,楊枝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希望他彆再往下說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換個男朋友?”慕留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