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不知何處。
鐘鼓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太對勁,但他卻沒有任何關於進入這狀態之前的記憶。
他隻覺得自己的感知好似無遠弗屆,可以同時存在於各處。
那種感覺他隻能大致形容,就像是,自己變成了一片海?
但鐘鼓清楚地明白,他並不等同於這片海,他隻是這其中的一部分。
就像一滴水融進了海洋,所有的分子儘皆擴散,無處不在,但“這滴水“”的意識還連在一處,而且清晰穩定。
鐘鼓不知道在這片海中漂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識還能堅持多久。
但好在,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時間並沒有意義。否則,這樣成千上億年的不眠不休,四處漂流,他遲早得精神失常。
鐘鼓維持著一些寄出的記憶的,他記得自己曾經應該是一個“人”,兩手兩腳,會生老病死,會思考人生,會同朋友吹水吐槽,也會對喜歡的人怦然心動,在白日夢裡想好兩人孩子的姓名……三個!
然而此時的他,除了被動感受這個奇怪的世界,已然喪失了一切作為生物的能力。
他隻能被動漂蕩在這片海洋中,偶爾回憶一下那些不太清晰的記憶。
媽耶!好像上岸!
哪怕離開這片海域,他或許會發現自己其實正在一個生態箱中,外麵是正在研究他的白大褂,而他隻是一個缸中之腦,一切都是一場無稽之談而已。
這樣他也認了,起碼這樣可以迎來一個終結。
好在,這片海洋之中,從來都不太平。
他曾見在這片海域中見過許多好似“氣泡”一樣的東西,那些“氣泡”極小,有似乎極大,裡麵隱約能看許多或陌生或熟悉的場景。
鐘鼓見過有仙人禦劍而過,惶惶天雷追在其後拚命輸出;也見過巨龍被區區人類圍毆致死,悲憤的龍吟幾乎要將整個氣泡焚燒殆儘。
這些“氣泡”中,有的科技鼎盛,機械飛升;有的詭異肆虐,規則儘毀;有的黑門洞開,活骸遍地;有的文明燒卻,人理崩壞;而有的則化成一片白地,整個世界碎裂成數塊,從中生出若乾苟延殘喘的枝丫。
——那是虛數之樹的組織再度分化生長。
鐘鼓清楚地意識到那究竟是什麼,並能理解其中的概念。如同他曾經在學生時代做過的組織培養實驗,植物掉落的莖葉可以在合適的環境下,再度長成植株。
然而在這濃鬱的“海水”當中,這些艱難分化的殘餘組織,已然無法在這高濃度的量子之海中吸收到足夠存活的養料。
除非,這個破碎的世界泡能從空想化的殘餘中,汲取最後一點能量,重新連接虛數之樹的母體,再次成為被其編纂接納的枝葉。
但是太難了……望著海麵上,無數虛數世界和實數世界投下的倒影,鐘鼓無奈歎息。
他不願去看那幽深的海底,不是因為“深海恐懼症”之類的原因,而是在那海底,慘留著無數破碎世界的殘渣——尚未被量子之海重新分解,回歸混沌與虛無的殘餘。
也不知道這些殘餘當中,有沒有和他類似的存在。鐘鼓這樣想著,哪怕雙方的語言不通——信息無法互相解碼,那也無妨。
鐘鼓隻是希望有人能和他說說話,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而不是成了某些奇怪的東西。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沉默,以及不斷新生和破碎的世界泡沫。
永恒,孤寂。
直到一陣空靈的歌聲傳來,好似萬物終焉,輪回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