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內監趙權神色淡然,來到了山道之前。
“誰?!”
看守山門的護法於承眼見趙權接近,頓時眉頭微蹙,雖然通過對方一襲內監的服飾,已判斷出趙權的來曆,但他還是衝著對方出聲喝問。
相比起鎮北王袁鴻,朝廷內監就算不得什麼人物了,若是放在過去,於承還會忌憚三分,但現如今天下九分,朝廷根本管不到寒北之事,也更算不得什麼。
不過。
聽聞於承這一聲喝問,趙權一眼掃去,卻露出一絲不悅,冷哼一聲,一股澎湃的氣機陡然彌漫開來,令於承麵色微變,整個人隻覺得呼吸一滯,被迫退後數步。
“直殿監掌印,趙權,奉聖上之命,前來傳旨。”
趙權此時屹立於七玄宗山門前,並不主動踏入,隻緩緩開口,聲音陰柔但卻蘊含一股力量,刹那間在整個七玄宗內回蕩開來,令無數弟子皆為之抬頭。
這聲音沿著山穀回蕩,令七玄宗內部頓時一片騷動。
趙權看了看祁至元,又看看不遠處的於承以及一些七玄宗執事,皆站在那裡愣著不動,眼眸中頓時閃過一絲不滿之色。
祁至元乃是一代掌教,宗師人物,大宣曆來規製,宗師人物不必跪接聖旨,但於承等護法執事,竟也站在一旁,不知道跪行聽旨,當真是無禮至極。
不過。
這裡終究是七玄宗的山門,趙權也清楚如今的七玄宗非同一般,尤其是陳牧這位存在,令玄機閣主、血隱樓主等人都忌憚萬分,倒也不宜發作,便按捺心中的不悅,從懷中取出一卷黃色絲綢,絲綢繡有金色龍紋,以白玉為卷。
“……今有玉州陳牧,先於冰州橫擊天妖門餘孽,後抵禦關外異族侵襲,庇護冰州一方億萬黎庶,更行於外海之地,威震外邦,揚大宣之威名,功勳卓著,賜封王爵,以‘北寒’為名,不受道府節製統轄,世襲罔替!”
儘管事先已經知曉內容,但此時誦念出來,趙權心中依然是有些波瀾起伏,畢竟這賜封的可是世襲罔替的王爵,還是異性王爵,自大宣立國以來,都是屈指可數!
當今世間。
唯有大宣立國之初,冊封有鎮北、鎮南、鎮西、鎮東四大異性王爵,世襲罔替,後來在千餘年曆史中,鎮東王爵因叛亂而被除爵,僅餘三大異性王爵。
現如今則又賜封了一位‘北寒王’,同樣是世襲罔替,煊赫世間。
當然。
以陳牧的蓋世武力,的確也足以獲封這等王爵,畢竟是大宣千年以來,第二位修成乾坤之道的人物,之前還曾與玄機閣、血隱樓等勢力結下頗多仇怨,這算是以一個世襲罔替的王爵來緩和關係,且特賜不受道府節製,淩駕於寒北道鎮北府之上。
旨意宣讀完畢,趙權將聖旨合攏,提在身前,卻見祁至元立於原地,眉頭微蹙,並不上前來接旨,於是緩緩說道:“北寒王不在山門之中?那祁掌教代為接旨便是。”
祁至元蹙眉。
賜封陳牧為北寒王……若是放在過去,大宣朝廷鼎盛之時,這樣的賜封的確是尊崇以極,但現如今天下九分,這賜封也就不過是一個名義罷了。
何況陳牧與玄機閣、血隱樓乃至宣帝姬玄非之間舊怨重重,隻怕陳牧本人都未必願意拿一個北寒王爵的虛名,來了解舊怨,畢竟對陳牧來說,這虛名並無太大意義。
當然。
這賜封從另一個角度看,倒也算是姬玄非主動意圖緩和,不想與陳牧繼續爭鬥。
可這終究是陳牧的事情,他無法代為接旨。
眼見祁至元駐足原地,沒什麼動作,趙權的目光略微一沉,道:“祁掌教為何不接旨,莫非是意圖抗旨?”
這份聖旨不需要一定送到陳牧手上,隻要送到了七玄宗就成,但總歸要有人將這聖旨接過去,祁至元這般無動於衷,哪怕身為一宗掌教,宗師人物,也有些太藐視皇權了。
但。
就在祁至元一時蹙眉,不知如何處置之事,在幽靜的山道上,忽然一個腳步聲傳來。
噠、噠、噠、
眾人為之一定,紛紛側頭看去,就見陳牧一襲長袍,沿著山徑緩步而來。
一見陳牧出現,祁至元心中頓時為之一鬆。
而趙權卻是立刻緊張了起來,整個身體也是略微繃緊,他敢在祁至元麵前倨傲,但在陳牧麵前還是不敢無禮的,他也很清楚陳牧乃是怎樣恐怖的人物,的的確確是當世極少數有資格藐視皇權的存在之一!
氣氛一時間陷入壓抑,幽靜的山徑上隻剩下陳牧的腳步聲。
就見陳牧一步步走來,來到趙權的麵前,神色淡然的伸出了手,將那一卷聖旨接過。
眼見陳牧接過聖旨。
趙權頓時心中一喜。
但。
就在下一刻,他的目光一下子凝固,就見那一卷聖旨,被陳牧右手輕輕一捏,霎時間在他指間分崩離析,化作一片塵埃散去。
“你……”
趙權瞳孔劇烈收縮,失聲開口。
但話音尚未落下,他就發現自己無法再發出聲音,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就見他的身體從腿部開始,一片片的化作塵埃崩散瓦解。
祁至元也是略微一驚,沒想到陳牧不僅不接朝廷的聖旨,甚至揮手將之磨滅,這也就意味著陳牧是完全沒打算過與玄機閣、血隱樓乃至宣帝姬玄非和解。
當然相比起這個,更令他心中波瀾起伏的是,他都看不明白趙權是怎麼死的。
趙權的實力即使不如他,但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洗髓宗師,可在陳牧麵前彆說是反抗,甚至都沒見陳牧有什麼動作,其整個人就化作塵埃土崩瓦解,武體元罡皆毫無作用。
陳牧……
揮手滅殺趙權之後,陳牧轉身看向後方。
“王爺先前所言,維持天下九分之勢,黎庶百姓休養生息,也合我之心意,不過要在我料理過這些瑣事之後。”
“……”
袁鴻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不遠處,凝視著趙權身軀崩散化作的黃沙瞳孔微縮。
身為天人高手,他與祁至元自是不同,看得清陳牧的手段,那是幾乎掌控到極致的乾坤之力,從根本上將趙權整個人完全瓦解。
這一手看似簡單,但實則極為恐怖,縱然是他,心中也是有一絲悚然。
實際上。
連他也想知道,陳牧如今的實力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隻不過沒有機會試探,而今陳牧擺明了不打算和姬玄非化解舊怨,出手應當就在不久之後了。
然而袁鴻想的還是遠了一些,陳牧的確已經打算出手,但不是之後,而是——
現在!
“師尊,尹前輩,勞煩二位坐鎮宗門,我去一趟中州。”
陳牧衝著七玄宗的山門內開口,聲音凝成一線,跨過山巒,傳遞到太玄峰的後崖之上,在秦夢君以及尹恒兩人的耳畔響起。
秦夢君與尹恒俱都在關注山門前的狀況,此時聽到陳牧的傳音,皆是目光一凝。
陳牧說的輕描淡寫。
但此去中州,一場大戰不可避免,此戰也必然引動天下矚目,這是陳牧踏入換血境後第一次將在世間出手,也是大宣立國千年以來,第一次有人欲憑個人武力,撼動朝廷!
“萬事小心。”
秦夢君知道陳牧的心性,她不會去勸阻,隻是凝聲提醒。
陳牧卻神色平和,回應一聲:“師尊不必擔憂,我去去就回,不會很久。”
說罷。
他將目光投向遠處,繼而整個人拔地而起,化作一束長虹,劃破寒北長空,直向中州而去!
大宣曆一千四百三十九年,七月初八。
七玄宗太上長老,陳牧,出寒北,赴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