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彪談起了夫子過往。
夫子叫文瀾滄,父親是個秀才,小有家資,但文秀才多次鄉試也未能中舉。
因其心高氣傲,更不願屈就凡塵俗務,坐吃山空,家裡漸漸就窮了。
文瀾滄十歲時,文秀才留下孤兒寡母,撒手人寰。
文瀾滄自幼隨父讀書,也立誌科舉光宗耀祖。
他運氣很好,十六歲第一次科考便考中童生,立刻成為眾人眼中的金鳳凰。
一時間讚譽如潮,將他推向了雲端。
然而,抬得有多高,跌得就有多重。
院試落榜,他從雲端重重摔落,那些曾經的讚譽瞬間化作嘲諷。
金鳳凰跌落枝頭,留在文瀾滄心中的隻有殘羽。
文瀾滄埋頭苦學,然命運再都沒眷顧他。
科舉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功名總與他擦肩而過。
屋漏偏逢連夜雨。
老母親病死,妻子不甘窮困潦倒,帶著兒子跑回娘家,然後和離再嫁。
文瀾滄抑鬱苦悶,自此沒了進取心,此生止步於童生。
書生傲氣全無,便來蘇家私塾教書糊口。
聽罷,初六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
科舉考試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考不中複考是常態,有些人從弱冠考到耄耋,鬢染秋霜猶自在這條不歸路上踽踽。
殘酷可見一斑。
科舉之路從來都不會有容易兩個字,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前行。
······
從茅廁回來,上課鐘便響起,學生們都進了書舍。
接下來的兩堂是自習,夫子沒來,書舍便成了孩子們釋放天性的樂園,嘈雜聲都能把房頂捅破。
打手心、請家長等事早拋之腦後,唯有歡騰的童心。
逗弄蛐蛐的、呼呼大睡的、爬上桌子打鬨的,甚至還有兩個人在摔跤。
蘇彪也跑過去看摔跤,還身兼數職。
一會兒當觀眾喝彩,一會兒當教練指點,一會兒當裁判評判。
他是最累,也是最歡騰的一個。
“咚!”
初六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們要鬨到外麵去鬨,其他人還要學習呢。”
書舍霎時鴉雀無聲。
玩耍的孩子被這麼一吼,心裡砰砰直跳,等轉頭見是初六,又不怕了。
“夫子又不在,我們玩自己的,礙著你什麼了?”
“就是,一個陪讀的,吃得不多,管得倒寬。”
“······”
初六很無奈。
倘若不是有上輩子記憶,他也會是其中鬨騰的一個孩童。
可如今······算了,學自己的習,讓彆人去鬨吧!
“薑平,你吼初六乾嘛?信不信我給你個大逼兜。若不是你爹和我爹有點關係,蘇家私塾能要你這個鱉孫?”
薑平數落初六數落得最狠,蘇彪便給初六壯威,指著薑平鼻子就是一頓罵。
但他也加入了吵鬨的行列,臉上有些不自在,喝了一聲都坐下安靜學習,自己也回到座位上。
薑平被蘇彪罵,恨嘟嘟地剜了一眼初六,坐在凳子上,把書翻得劈裡啪啦直響。
書舍內隻是稍微安靜,片刻後又是一片喧鬨。
初六出去院內沙地上練字。
蘇彪覺得不好意思,就出去陪他。
蘇威本來也想去,但看了看薑平凶惡的樣子,便埋頭學習。
······
“都坐起來,這堂課檢查作業。”
最後一節課,文瀾滄拎著戒尺,表情肅穆進了書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