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府的山海鎮是個小地方,除了長河入海的渡口之外,漁貨稻穀都乏善可陳。唯一能有些說道得的隻一座“騎鵝娘娘廟”,供奉的是騎鵝娘娘秦娘子。
在旁處被稱作“破海鎮魔濟世元君”的秦娘子,在這裡不光少了官號,被人稱作“騎鵝娘娘”,連造像也和旁處不同。
沒了華麗衣袍也就罷了,還真有隻鵝讓她騎。
看著那隻元君像下胖乎乎的大鵝,年輕女子搖了搖手裡的扇子。
“你們這造像還真是有些山野趣味兒。”
她穿著一身半長斜襟繡袍,腰帶上掛著雕靈墜子,一隻耳朵上戴著一朵仿佛玉雕的花兒。
男人的目光一不小心碰到那朵花兒上,瞳仁兒一縮,連忙又把頭低了下去。
“確實!貴人您看這兒的這塊匾,破海鎮魔,這是前頭大昭太|祖皇帝的禦筆親提,後來靈師之亂,微京大火,這塊匾是當時微京騎鵝娘娘廟的主祭從大火裡搶出來的。”
聽到這話,女人抬頭,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麼看,這東西還真是個了不得的物件兒,前朝禦筆,能值不少錢呢。”
說話的男人縮著肩膀,臉上陪笑:“何止呀!大昭太|祖孟月池,也是雕靈師大人們的老祖宗,二十年前,北安國的雕靈師大人曾經親自寫了信給了咱們國主,想要這塊匾。”
聽到這等稀罕事兒,女人笑了笑:“怎麼,你們南平的國主硬氣起來了,沒給?”
“倒也不是國主硬氣。”男人左右看看,小聲說,“是西昭不肯,西昭國主寫了國書,說如果將山海鎮騎鵝娘娘廟的東西送去了北安,就是咱們南平放棄了武氏一脈的正統,她們西昭會發兵兩國,一統雕靈師三脈。”
年輕的女子沒說話,她一抬頭看向這廟中一角,沒有明火的靈燈照亮著了角落,讓這騎鵝娘娘廟不像很多廟宇那般陰沉。
靈燈,在靈石上雕琢特有的靈紋,然後引靈點亮,是雕靈術中最基礎和最常見的,像這樣的一盞燈,花上十兩銀就能用十年,不亮了就去換塊雕靈石便好,當然,還是得用銀子。
“你們南平可真是,又怕西昭,又怕北安,像隻風箱裡的耗子。”
女子說話的語氣很是不屑,男人微微抬眼,又瞄了一眼她的袍角,心中越發認定這位是從彆國來的貴人。
每年正月前後的兩次大祭,都是這山海鎮最熱鬨的時候,不光本國的百姓會翻山越嶺來這兒看祭祀,這幾年三國無事,也有彆國的貴人不遠千裡來這兒,就是想真正拜拜這位騎鵝娘娘。
畢竟這山海鎮的騎鵝娘娘廟是三國公認的元君正統,武氏脈基。
從大殿出來,看著甬道牆上密密麻麻的字都是說的那濟世元君的生平,年輕女子不感興趣地撇了撇嘴。
“走吧,這山海鎮裡還有什麼稀罕玩意兒,你都帶我去看看。”
“貴人您放心,咱們山海鎮這時候最熱鬨了,到處都好玩兒。”
男人彎腰塌肩引著女子往外走,儼然隻是個靠給外地人引路賺點兒小錢的幫閒。
“這山叫鎮海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本地人都叫它貓耳山,山上是武家的靈塔,咱們去不得。”
“去不得?我還真想好好拜會這南平的武家正統。”
說話的時候,女子撩了了下自己的耳垂,上麵的玉雕耳飾輕晃了幾下才停下。
男人說話又恭敬了幾分:“貴人,西邊街上有千家酒,您要不要去看看?”
“千家酒?”
男人笑著說:“就是咱們山海鎮的各家把自己的酒都倒一杯進去,混出來的千家酒用來供奉騎鵝娘娘,貴人您遠道而來,也能去分上一杯,雕靈師們都喜歡我們山海鎮的千家酒,說喝了之後雕靈更順,手都不抖了。”
“這麼神?”女子嘴裡這般說著,表情卻有些不屑,“要是這法子真有用,西昭早就有萬家酒,十萬家酒了。”
話剛說完,女子突然腳步一停,轉進了熙攘人群之中。
男人不明所以,連忙跟上。
“貴人,您這是?”
“噓,彆讓那幾個人看見我,我今日還想痛快玩玩呢。”
一邊說著話,女子拿起一個麵具戴在了頭上。
“你擋著我些。”
“是,貴人。”
男人看向年輕女子方才看的方向,就見幾個高壯男女正在前麵路口上往四下張望,一看就是在找人。
這些人穿著同色的齊整衣裳,腳踩皂靴,頭發梳得妥帖,手上護臂也是八成新,怎麼看都是高門大戶的護衛。
心中篤定下來,男人再看向自己身側躲避的年輕女子,眼神比之前深了幾分。
“貴人,小的倒是有個法子,後麵有個私寮,咱們繞著小道兒過去,您也能去坐著歇歇腳,喝喝茶。”
“倒是個法子。”
男人引著年輕女子轉往僻靜處走,從巷子裡拐出去又拐進來,女子倨傲矜貴,忍了一會兒就走煩了,男人又軟著嗓子勸了勸。
終於,二人到了一處樟木門前。
“貴人,這就是那處私寮了,您稍等。”
男人上前敲門,很快木門打開,迎出來了一男一女。
將頭上麵具拿下來遞給一旁的人,女子理了理袖子,先在門口看了看,才抬腳走了進去。
“你們這私寮也真是粗陋。”
在她身前突然出現了一支竹管。
一股煙氣撲來,年輕女子身子一晃,她連忙抬手去捏自己的耳垂,在她身後的男人早有準備,連忙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