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西昭國的皇子不在家好好過年,跑來南平做什麼?”
聽到林女俠的發問,秋慶宇語氣緩緩地回答:
“山海鎮的騎鵝娘娘廟傳說有元君真跡,內含靈紋刻畫的法門,西昭北安兩國靈祭師將山海鎮視作聖地,除了武家嫡脈之外,更是為了元君真跡。明年我父皇六十大壽,我南下來此,是想說服武長安武主祭出借半幅真跡。”
“借?”
林女俠看了眼坐在車裡的少年,唇角勾起了嘲諷的弧度。
“這種寶貝你們拿走了還會還?”
秋慶宇表情真摯:“武氏三支雖然分屬三國,也依然承武氏祖訓,山海鎮是元君飛升之地,待我們靈塔的雕靈師們精研之後,定會將真跡奉還。”
這下林女俠是真笑了。
“秋小皇子,你是真聽不懂,還是跟我這兒裝糊塗呢?我問的是你們西昭的武氏分支如何?我是問你們西昭國的皇帝,真拿了寶貝還能還?”
自從坦白身份,秋慶宇便努力讓自己還有幾分體麵,此時他直著腰坐著,就算腰臀酸痛也不肯稍有懈怠,聽見林女俠的譏諷,他連忙說:
“說了是借就隻是借,我們西昭……”
“得了吧,當年張奉平火燒微京,你們那老祖宗帶著大昭太子出逃,一開始還說自己是迎奉大昭正統,怎麼最後登基的是你家祖宗?你們家這皇位也是跟大昭借的?”
林女俠作為一個南平人,說起三國舊事是一點都不心虛的。
北安的開國之君是逆賊,西昭的開國之君也是賊,她們南平的初代國主作為大昭舊臣可是最後才稱帝的,稱帝之前寫國書痛罵兩家亂臣賊子,罵得那是理直氣壯。
她現在嘲諷西昭的這位皇子也理直氣壯。
秋慶宇看著林女俠,片刻後,他說:
“微京之亂,大昭慜宗發書諸軍,唯一領命出征的僅有朔北,慜宗身死靈塔,瑞鴻太子自靈塔摔下,雙腿寸斷,我曾祖為救她身中三箭,六千朔北精兵折損近半才突出微京……反倒是在江南據有十萬水師的柳將軍,看著朔北軍與張奉平打生打死,看著藍氏屠戮滿朝文武,隻動了動嘴皮子、筆杆子,不說北上勤王,反倒發兵南江搶占地盤,真是一派忠心,日月可鑒。”
“罷了,荒郊野外,敵寇隨時將現身,你我本就身份不同,所知各異,何必為了百年前的事鬥嘴?”
少年郎用手扶了下車板,調整了自己的坐姿,將話頭扯回到了正事上:
“你也知道了我是為何而來南平,還有什麼要問的?”
林女俠退後一步,看著眼前的少年:
“此時我還真有幾分信了你是西昭皇子。你們這些皇親貴胄跑出來,總要有些人護衛吧,怎麼你反淪落到了這境地?”
秋慶宇微微垂眸:
“我的護衛之中出了逆賊,二百親衛隻剩了幾個忠心的心腹護送我到了南江府,為了避人耳目,我就假扮雕靈師混入了往山海鎮
來看祭祀的人群之中,與他們暫時分開了。”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有些艱難。
自古以來雕靈師便都是女子,他一國皇子為了逃命卻要扮作女子,實在是讓他羞於啟齒。
林女俠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不對呀,你到山海鎮不是為了向武氏靈塔求援?為何又讓我把你偷出來?”
秋慶宇看向自己斷了的腿。
“因為我在靈塔彆院,見到了傷我之人。”
林女俠愣了下。
“老大,今日正好是過年,那村裡送了咱們些封肉,也沒要錢。”
蘇鳥鳥和蘇魚魚騎著馬回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蘇鳥鳥叫醒了蘇蟲蟲,先給他嘴裡塞了幾個炸魚丸。
蘇魚魚則走到了林女俠的身邊:
“我也問過了,這村裡沒見著什麼北地來的外鄉人。”
昨夜那幾個殺手身形高大,行動矯健,動手的時候默不作聲,大概就是防備被人聽出口音。
騾子也吃足了草,蘇鳥鳥和蘇魚魚打算引馬上路,林女俠卻叫住了她們。
“咱們得分道走,我騎著一匹馬帶著於小公子往岩城去,你們喬裝改扮,帶著一馬一騾車去海安鎮。”
三姐弟同時看向林女俠,林女俠看著秋慶宇。
“咱們之前是圖快,現在是得圖安然,到了海安鎮,你們把騾車和馬都處置了,咱們建州彙合。”
蘇鳥鳥想要說什麼,林女俠看向她,她到底沒說出口。
“給我一把靈弩,那套身外骨,也給我吧,你們路上小心些。”
雖然是南江府人,林女俠的個子在女子中也算高的,反倒是秋慶宇還是身量未成的半大少年樣子,比她還矮一截。
選了一件能蓋住腳的寬大袍子給秋慶宇穿上,又將他的發按照南江府女子常見的款式挽了起來,乍一看也是個女子模樣。
將這樣的秋慶宇固定在馬鞍山,林女俠在馬的屁股後麵兜上了屎尿兜子,就翻身上馬,環抱著秋慶宇一路騎馬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