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想什麼閻羅駕船,陰差跪河,秦喜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上前一步,想跟陰差打個商量,沒想到舉著燈籠的陰差跳著退一步,又跳著退一步。
“九陵界活人百萬的人有一個。”
“你再跳就掉河裡去!”
陰差蒼白木的臉直直地對著秦喜,伴著黃黃地、冥河水流、隱隱鬼哭。
“黃泉陰差,徐不憂,見過秦娘。”
隨著他緩緩行禮,偌大冥河突震蕩起來。
“彆彆彆!我就是借個路,咱彆搞那一套。”
秦喜對著冥河擺手,這河好像聽
懂一般,竟就安靜下來。
下一刻,河水中的一點開始向兩側翻滾,仿佛那一處有驟風生浪。
河水無聲翻滾,竟就漸漸向兩邊分開,露出河底的黑色石頭。
“這……”
“秦娘,你在凡間五百年,活人止百萬計?自你飛升二百餘載,水渠堤壩仍在,阻旱災截洪水,救人無數,活人無算。”
鬼差徐無憂彎著腰,站在冥河邊上。
“十殿閻羅未必載得動您的功德,冥河三萬載,為您一斷流。”
鵝展展翅膀,前它和那些神君的神寵打架,它們總會說它們的神君有什麼排場,話秦喜是個兩手空空抱鵝上到諸神界的凡人。
她沒有法器,沒有靈石,連裝飾洞府用的都是神界最常見的石頭花樹。
鵝總會揍它們,一邊揍一邊想,要是秦喜也有很多家底就好。
“喜,原來你也是有家底的呀。”
鵝有點高興,原來喜的家底在那些神和那些修真者都看不見的地。
她不用被人叫神君、神尊,是叫秦娘就可。
一條很寬很厲害的河都能為她斷流成路。
秦喜看向冥河中間的那條路,忽一,她的容來灑脫,數百年悲歡離合,經曆多,就算是摯友離世,她也能臉相送。
此時,她的卻有些沉,好像很多很多東西麵八向她沉甸甸地壓下來。
那些東西壓在她的皮、肉、血、骨上,壓在她的魂魄上。
“我不過是個離鄉人,想要借路回家看看,哪裡值得被這般相待。”
說著,她雙手交疊,對著冥河深深一拜。
“隔生死、渡輪回,我有故人無數,數百年來生死往複,蒙您照拂,多謝。”
神尊一拜,冥河一靜,下一刻,道旁的河水如同拍打在高牆上一般歡舞、回湧、飛濺。
像是在回禮。
秦喜又看向一旁默不語的陰差:
“徐陰差,我借道之路,還勞您指引。”
徐不憂對秦喜又行一禮,跳轉身,舉著燈走在前麵。
走幾步,秦喜忽開口:
“徐陰差,怎麼不唱歌?”
舉著白燈的手晃下,很快,悠悠的歌聲又響起來。
“浩浩蒼茫一大江,
冬日水枯夏雨狂,
……”
秦喜向自己身旁看去,看見高大的水牆。
“誰填黃沙袋,
誰起亂石崗,
誰攔夏時水猖狂,
誰請春雨潤黃粱?
……”
鵝搖搖擺擺地走在後麵,決定要把每一步都記住。
等到再回諸神界,鵝要一邊踩那些神寵的臉,一邊用翅膀扇它們,一邊還要問它們:
“讓冥河斷流出來的路,你走過嗎?那是鵝的喜用功德換來的!”
“誰埋河底泥,
誰鎮亂石地,
誰在仲夏飄大江,
誰又倒在春風裡?
……”
在鵝也走到岸上之後,冥河兩邊的高牆轟倒下,轉眼就和之前一樣流淌起來。
秦喜又對著冥河一點頭,才帶著鵝繼續跟在陰差的後麵。
路上漸漸能看見其他的陰差和遊魂,徐不憂不再唱他的歌,他也不是一直不說話的,每到一處,他都會停下來告訴秦喜。
“此處過去是孽鏡台。”
“此處過去是奈橋。”
“此處過去是黃泉第三殿。”
終於,他們走到紅色的彼岸花盛開的地。
徐不憂再次停下腳步。
“秦娘,此處往前,就是人間,三日後,我在此處等您。”
“多謝。”
看見秦喜向自己行禮,徐不憂再次深深地彎下腰。
他手裡的燈幾乎都要貼到地上。
“多謝你的歌,徐不憂,徐陰差。”
秦喜著說完,就帶著鵝往人間去。
留下徐不憂,一直彎著腰待在原地,許久許久。
牛頭馬麵驅趕著一群鬼與穿著黑色衣袍的男裝女在黃泉路上擦肩而過。
馬麵突轉頭向那個女看過去。
牛頭問她:“怎麼?”
馬麵把頭轉回來。
牛眼和馬眼都看見站在黃泉路儘頭彎著腰的陰差,馬麵突叫一聲。
“果,剛剛過去那人是秦綠柳!”
“啊?”
牛頭嚇一跳:“你瞎說什麼?”
馬麵指著徐不憂:
“除秦綠柳,誰還能讓徐渡鬼這樣?他連對著閻君都哼哼唧唧道唱歌。”
此時的人間,一棵老槐樹下麵,秦喜深吸一口。
“鵝,你聞見飯味兒沒有?”
鵝點頭。
走大半夜,鵝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