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的眼,笑意淡淡:
“心是眼根,欲是情種,我成過婚的,你騙不了我。”
天劫驟臨、坤海傾覆、乾元山垮、魔境重降……被人一語道破心思,於褚瀾之而言,就是這般的兵荒馬亂。
他想要讓人家看見她,殊不知,自己讓人看見的實在是太多了。
過了
幾日,劉家人的儘數下獄,奴仆佃戶都被發賣驅趕,那些動手打傷山海鎮百姓的,都莫名其妙斷了胳膊。
聽到這個消息,褚時抬頭,看見秦四喜又背著藥草路過,他對著她露出了毫不遮掩的笑。
七百多年後的牆壁上如此記錄:
“相識數年,同進同退,照拂鄉裡,一年秋初成婚,婚後三載,琴瑟和鳴,女主外,男主內,竹院簪花,山中煮茶,秦娘子仗劍行醫,褚郎君以筆作刀,傳為佳話。”
一時間,褚瀾之甚至不忍心再看下去。
過往種種如決堤洪水在他腦中奔湧,他自以為早就忘卻的,在他的心裡橫衝直撞。
他在秦四喜的牽引之下一點點丟盔卸甲,變成了另一幅模樣,他對她依依不舍,在牆角,在樹下,在籬笆牆的邊上。
他能為她變成水,忘乎所以,直抒胸臆。
夏日,祭祀海神,漢子們赤膊上陣,在她大鬼將的帶領下跳著祭祀的舞蹈,他看得嫉妒,在深夜裡敲響了她的籬笆門。
“褚郎君?”秦四喜剛洗了發,隔著籬笆看他。
【我也會跳舞】
他寫。
乾元法境的祭天之舞,他是跳得最好的,隻不過已經九百年沒跳過了。
他渴求月色足夠冰冷,能夠掩蓋他臉頰的紅。
在中衣外披著薄衫的女子看著他,勾了下唇角,隔著籬笆,她抓住了他的衣角。
“怎麼跳?”
不會說話的男人微微低頭。
手卻抬起,勾住了一縷濕的發。
四目相對,眼波於朦朧的月光間流轉往複。
籬笆門打開了。
他在月下跳舞,在相思子和田七田邊上,在藤蘿花架下,他在旋轉間抓住了她的指尖,很快,他“跳舞”的地方就成了茅屋裡的床榻。
被壓在榻上的時候,他輕輕喘息,湊到她的耳邊用氣說:
“你喜歡麼?”
“我喜歡。”
濕發濡濕了他的胸前。
心是眼根。
欲為情種。
“夏雨連連,長河暴漲,秦娘子帶人在南江府各地修壩攔洪,南江知府隋洪瞞報災患,致南江一府稅賦不減反增,各地民亂將起,秦娘子在南江一代聲望甚隆,為安百姓,七日夜不曾一眠,褚時帶三十壯丁入京告狀,落於南王之手。”
“貓兒山下,秦四喜重遇山鬼綠腰,綠腰懷有人子,久久未生,想要生子,唯有換心。秦四喜允之,用借心三日換救人秘法,一日夜便到南王府。南王府內,褚時服下異寶,飄然九天之上,自稱本是仙君,如今舊疾已愈,當返修真境。”
“九天凡塵,天涯咫尺,秦四喜忍剜心之痛、背棄之苦,救下其餘三十人複歸山海鎮,綠腰因仙君破劫時吸取天地靈氣,無力支撐,一屍兩命。
“綠腰身死,秦四喜之心亦死,自此,人身鬼心,不人不鬼。”
剜心之痛。
人身鬼心。
不人不鬼。
漂在半空中的竹葉法相仿佛又經曆了天劫摧折,一點點碎去。
黑暗中,褚瀾之仿佛瞎了一般,用手去摩挲著那幾個字。
剜心之痛?剜心之痛!
“吾、我、我從未知曉此事!”
戲夢仙都,秦四喜在吃新烤的肉餅。
山海鎮的飯菜於她自然是故鄉風味,但是戲夢仙都這些修士們用靈力做的飯菜也足以稱得上美味。
鵝在叨肉餅,突然看見秦四喜停住了。
“四喜,你怎麼了?”
“無事。”秦四喜笑著說,“有人去了他不該去的地方。”
嗯?
看著四喜的笑裡帶著算計,鵝低下了頭。
鵝不懂,鵝繼續叨肉餅。
“之前你說,他們用一次你們的秘寶,給我一萬極品靈石,我覺得少了。”
吃過飯,秦四喜又找到弱水沉簫。
弱水沉簫已經麻木了。
“神尊,您覺得多少合適?”
“清越仙君很有錢是吧?就要十萬吧。”
“……這麼貴?”
“他會給的。”
秦四喜笑得篤定。
舊痛不可追,能多換點靈石才是正事兒。
歉疚本無價,能宰一刀又怎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