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百裡姐姐,要是依照書上這麼說,咱們大啟就不該立皇太女才對呀。”
“這是你把書讀反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樹下傳了過來,“‘陰陽殊性,男女異行’,你怎知陰是女,陽是男?怎麼不是陰是男,陽是女?”
這話有意思,蘇姮抬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桃紅色裙子的女子用書冊去點一個少女的腦袋。
女子的聲音柔美,說的話卻是字字都驚世駭俗。
“‘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你看看這世上是貴人多
還是窮人多?是美人多還是凡人多?所以啊,這話的意思是,男人裡能稱得上強的是少數,女人裡以嬌弱之態做美人,靠臉吃飯的也是少數。這一整段話連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女子要剛強求存,彆以為做出柔弱姿態就能稱得上是美人,男人則要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天生的貴人,對人得和氣溫柔,省得挨揍。”
“照你這麼說,《女誡》一書,千百年來人們都讀了個反的?”
聽見陌生的聲音,那個桃紅裙的女子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極為嬌媚的臉龐。
知道來人是質疑自己,女子拿著書的手插在腰間,甚是理直氣壯:
“這是自然。”
問她話的自然是萬俟悠,她有心再問兩句,可她其實也隻是粗看過《女誡》,就轉頭看向蘇姮。
蘇姮無奈上前:
“‘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一適之文’又何解?”
女子挑眉一笑,說:
“男人從來都是廢物,連家人都照顧不了,為了孩子和老人,得想儘辦法再請一個女子進家門來當家做主,女子呢,死了一個丈夫也不能覺得自己隨便再找個就算了,從前喜歡斯文有禮的,就不能屈就不斯文的,從前喜歡強壯的,就不能屈就不強壯的,所謂‘無一適之文’,不過是‘其心如一’。”
還真是,怎麼說都有理。
蘇姮看向自家殿下,隻能苦笑:
“四書五經讓這女子來解,怕是天下書生都能瘋了。”
是麼?
萬俟悠的眼前一亮,忽然笑了:
“今日本是來拜訪聞大家,沒想到竟遇到娘子這般的奇人,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被人誇獎了,桃紅衣裙的女子神色得意:
“我是白梨書院的助教百裡婦行,字糾書。”
一旁的少女皺了下眉頭:“百裡姐姐,山長給你起的字不是守心嗎?”
被人當麵拆穿,百裡婦行也不覺得尷尬:“百裡糾書難道不比百裡守心好聽百倍?”
少女誠實地搖頭,又被百裡婦行用書敲了下腦門。
“一位可是來找我們山長的?今日山長有些家事,未必有心情見你們,不知一位怎麼稱呼?”
俏麗嫵媚的外表卻有特立獨行的性子,萬俟悠越看越有趣,已經動心想把人從這白梨院挖到自己東宮了。
要是把這人放到太學……想想會有的熱鬨就讓人心潮澎湃。
“我複姓萬俟,單名一個悠。”
百裡婦行呆了呆,突然上前了兩步。
“臣女拜見皇太女殿下。”
萬俟悠看著她要跪下,連忙把人扶住了,又轉頭不讓其他人跪。
“我是來請聞大家出山為我做太女府詹事的,要是讓她看見你們跪我跪了一地,怕是要覺得我是來擺威風的了。”
清風拂麵,梨花片片。
出現在綠蘿山上的皇太女殿下真是溫和可親,令人心折。
百裡婦行心中一陣感動,輕聲說:
“殿下,臣女有一問,還望殿下解惑。”
“你儘管說。”
嬌豔的女子一笑,露出了幾分嬌憨姿態:“傳說半個繁京的男子都想入東宮,殿下最近卻獨寵姿容不甚出眾的楚少詹事,茉莉銅牌天天在楚郎君的馬脖子上晃,可是因為他神似芝蘭玉樹杜三郎?”
萬俟悠:“……”
她看向用袖子遮住了臉偷笑的蘇姮。
這繁京城裡已經把事情傳得如此離譜了麼?
再次看向百裡婦行期盼的目光,她說:
“杜郎如竹,楚郎如柳,其妙不同。”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小道上走出來一個怒氣衝衝的老者。
“太女殿下怎可如此放浪?”
看見他,萬俟悠恍然大悟,聞大家今天要處置的還真是家事,因為此人是現在的宰相聞季楓,聞初梨的三弟。
還沒等她說話,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太女這就是放浪?你教出來的皇帝把玩十歲女孩兒的時候就不放浪?!那是不要臉!”
隻憑聞大家這一句話,萬俟悠就知道為什麼白梨院裡怎麼會有百裡婦行這樣的奇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