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品靈丹,可令白骨生肌。”
從一個路口轉過去,鹿平安聽見了一陣吵嚷聲。
她停下腳步去看,就見一座樓上有人掛出了一塊銀色的牌子,牌子上寫著“試藥”二字。
還沒等她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一群人突然從四麵八方跑了過來。
“我我我我!丹師!我可以試藥!”
“丹師,我這有已經寫好的生死狀!”
“丹師!丹師!白骨生肌……我這一條腿都是白骨!”
最後說話那人撩起褲管,露出了一整條腿,果然都是森森白骨。
“你這算什麼!丹師上人,您要看白骨生肌,不如看看我這手!”
雙臂一抬,長袖落下,露出的手上隻有一根手指還有一點肌肉貼在骨頭上。
站在樓上的人穿著一身繡金袍子,神色有些不耐,看著樓下眾人露出的那些受傷之處,他隨意點了兩人。
並沒有選中那個雙手都是白骨之人。
“丹師!丹師您選我呀丹師!”
那個雙手都是白骨的人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高處依著窗欄的丹師笑了:
“你這雙手看著是可憐,到底也隻是雙手,哪有雙腿和肋骨長肉那般清楚?”
丹師話音未落,那人忽然召出了一把法器,竟是把他雙臂的肉也齊齊削了下去。
慘叫聲裡,那人幾l乎要暈過去,卻硬挺著,他雙手舉不起來了,鮮血沿著指骨流到了地上。
“我這也隻有兩顆藥能用來試藥……”丹師語氣輕快,仿佛不曾有人在他的麵前削去自己的血肉。
另外兩人剛剛還在慶幸自己被選中,此時見丹師竟然又對旁人有了興趣,連忙跪下哀求。
鹿平安站在路邊看著,明明很近,卻又覺得那一切離自己極遠。
“這也是珈藍城的特色,這裡有研製新藥的丹師,自然也有無力買丹藥,隻能依靠試藥為自己餘生一搏之人。尋常皮外傷,一顆養元丹就能救回來,這些人皮肉不能再生,都是因為傷他們之物非同尋常,要麼是被人下了毒,要麼就是沾染了魔氣,一顆能讓白骨生肉的丹藥尋常要百塊上品靈石,還未必能買得到……隻是這樣的試藥,有傷天和。”
耳邊傳來魚姑姑的話,鹿平安深吸了一口氣。
【要是,要是藥】
不好用呢?
字還沒有顯示完全,鹿平安已經知道了答案。
靠著削去自己兩臂血肉才得到了試藥機會的男人倒在地上,他的手臂上生出了肉,卻是一個接一個的肉瘤,那些肉瘤還在動,仿佛裡麵藏了無數的活物。
男人痛苦哀嚎,仿佛痛苦到了極點,他的雙手卻生出了長長的指肉,那些肉在地上扭動著,像是沒有骨頭的肉蛇。
另一個人不比他好,原本是白骨的兩條腿現在已經變成了很多肉柱子,褲腿都被撐碎了。
鹿平安差點吐出來。
她徹底明白了魚姑姑說的“有傷天和”是什麼意思。
【魚姑姑,他們這般可還有救?】
魚姑姑沒說話,隻是輕輕搖頭。
片刻後,渾身上下已經看不出人樣的兩人在人們的驚呼聲裡失去了生機。
鹿平安抬頭看向那個丹師,卻隻看見了一扇關上的窗子。
【魚姑姑,他的丹藥吃死了人呀。】
“試藥前簽了生死狀,這兩人之死就與他無關了。”
鹿平安隔著幕籬看向魚姑姑,卻什麼都沒看見。
她緩緩搖頭。
【明明是他的丹藥吃出了事。若他是故意的呢?若他本就是想要殺人取樂,騙了人來試藥呢?也與他無關嗎?丹師受人崇敬,是因為他們治病救人,又怎能這般草菅人命?】
鹿平安很著急,連石板上的字都比平時出的更快了。
玄魚看著那上麵的字,卻隻能沉默。
還沒等她想好該如何回答,突然在人群中爆出了一聲暴吼。
“誒?剛剛那鱉孫給了藥,吃出了人命嘞,怎麼那鱉孫兒就撒手不管咧?”
玄魚轉頭,看見一個穿著赭石色袍子的女人輕輕一跳,手已經撈住了那扇床的窗台,
“轟!”
一聲巨響,是那女人直接一拳開窗。
樓頂傳來了爭吵聲。
這爭吵極為短促,大概就是那丹師說了兩句什麼,就結束了。
“轟!”
樓頂被人一腳踹爛,那高壯的女人拎著丹師從樓頂的大洞裡一躍而出,落在了地上。
原本看熱鬨的眾人紛紛退開,正好讓站在後麵的鹿平安看見了那女人如同拎著死狗一般拎著剛剛那位不可一世的丹師。
“恁說恁的藥能肉白骨?恁有什麼證據?”
丹師滿嘴冒血,卻無力從女人手下掙紮出來。
“我!我是丹師!”
“俺打的就是恁這丹師!說!恁這丹咋練的?”
“我!”
一記重拳砸在丹師的下巴上,鹿平安看見有白的紅的從丹師的嘴裡飛了出來。
紅的是血。
白的是牙。
這丹師到底沒有捱得住女人的重拳,哼哼唧唧,把自己的藥方說了出來。
鹿平安自己也煉丹,雖然一直隻能弄些便宜東西,那也是背過了幾l本百草譜的,
一聽這些丹藥的名字就皺起了眉頭。
這些藥湊在一起,根本沒有考慮過病患傷勢,隻是一味抽取人本身的生機,讓人全部生機都用來“養肉”。
看看死狀可怖的兩個試藥者,鹿平安垂下了眼眸。
從一開始,這個丹師就是要殺了他們。
“珈藍城內不可行凶!”
一隊穿著銀色甲衣的修士馭法器而來,一上來就先把那女人給圍住了。
女人看看這些人,又看看自己手裡的丹師,大聲說:
“這人把根本救不了人的藥騙了人吃,恁管不管?!”
“你休要口出狂言,快將丹師放下!”
“嘿!”女人聽出了這些人的意思,手上一轉,這丹師已經被她當盾似的提在了身前。
“啥意思?恁不管殺人的,要來管俺是吧?”
女人麵色黝黑,樣貌憨厚,站在人堆裡,那高壯身材與周遭格格不入,就像是一隻熊出現在了百鳥之間。
她環顧左右,一抬手將那個丹師擰斷脖子扔在了地上。
女人這麼做自然不是要束手就擒,哼了一聲,她說:
“俺還以為珈藍城是什麼好地方,原來也都是醃臢,來,俺倒要看看,恁這些人有幾l分的本事!”
說罷,她以手為刀,直接像帶頭的銀甲衛士劈了過去。
鹿平安看得兩眼發亮,她轉向魚姑姑,手中的石板飛速出字。
【魚姑姑,身材高大,腰間懸有銅鈴,還是體修,這位女修就是出身青竹道院吧!】
她找到青竹道院的人了!
玄魚點了點頭。
“她確實是青竹道院女修,隻是如今這情景,咱們又如何與她搭話?”
對啊。
鹿平安心中頓時有些焦急。
魚姑姑又安撫她:“你也不必太過憂心,這些人並非是玄清觀的護衛,未必是這位體修的對手。”
她們幾l句話的功夫,那邊的女修已經將五六個銀甲修士打翻在地。
剩下的兩個見自己不能敵,連忙退走。
女人活動了下肩膀,從腰間取了水袋,噸噸噸喝了好一會兒,又向鹿平安和魚姑姑的方向看了過來。
“俺確實是青竹道院的,俺叫紅堇,恁要跟俺說甚?”
鹿平安舉著石板,擋在了魚姑姑的身前,戰戰兢兢。
【俺、俺叫鹿平安,俺要告狀!】
紅堇摸了摸鼻子。
這個小姑娘,她是不是不能說話?
咋用這個石板出字兒,還帶口音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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