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了幾句,鏡流被彥卿口中所說勾起了幾分好奇。
不過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兩人腳下不停,繼續走著。
路途中又除掉幾隻豐饒孽物,還繳獲了幾封信件,是來自藥王秘傳的密信。
根據信上記載,藥王秘傳餘下的殘黨和他們的合作者通了氣,要去引導建木生長。
想到此前景元安排的命令,彥卿意識到,這些事情早已被將軍看破,於是也不急,心中對景元的崇拜與仰慕更甚。
終於,兩人到了碼頭,彥卿查了查航行記錄,又看了看是否還有正在運行的星槎。
隨後,他轉過身來,對鏡流道:“好了,地方到了。該送姐姐到安全的地方了。”
“現今時候,雲騎駐地也算不上安全吧?”鏡流問。
“對。”彥卿道,“所以不去雲騎駐地,而是直接送你去幽囚獄。包吃包住,還有重兵護衛著,絕對安全。”
麵對忽然強勢起來的彥卿,鏡流既不惱火也不慌張,仍舊站在原地,平靜地道:“...小弟弟,要拿人總該有個說法吧?”
“形跡可疑,藏頭露尾,隻這一條就夠了。”彥卿冷聲說著,“且不談封鎖的港口怎麼突然多出一個被困的旅客...這一路走來,我瞧你步子輕盈穩健,哪有半點盲人的樣子?
“這也就是碰上我,我還與你說來,要是碰到小魚......你早就被一劍拍暈送去幽囚獄了,哪還能在這兒站著說話?”
鏡流:“......”
聽著彥卿所說,鏡流沉默片刻。
她倒不是有意隱瞞,隻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順勢而為罷了。
至於那個小魚有能力在自己無法察覺的情況下把自己拍暈......?
鏡流卻是不覺的有這個可能性。
她雖不敢自詡天下第一,但對自己的實力也有幾分自信,一路上從彥卿的言語中不難判斷,那個叫江餘的人和這孩子應當是同輩,實力在眼前這孩子之上,卻是沒有去爭劍首的心思。
倒不是鏡流自負,隻是她手中技法早已磨練千餘年,自身天賦也非泛泛之輩,很難想象自己會如彥卿口中那般輕易地輸給一個孩子。
鏡流輕輕歎了口氣,如今的情緒還比較穩定。
“我從沒說過眼睛看不見。是你見我黑紗遮眼,想當然罷了。”
聽到鏡流這麼說,彥卿愣了一下,眨了兩下眼:“唔......”
見彥卿如此反應,鏡流黑布下的眼神有些微妙,隨後搖了搖頭:
“不要緊的,小弟弟,我和你無冤無仇,也不曾想對仙舟不利啊。
“這罩黑紗,正是我不願觸景生情,身陷魔陰,再造狂孽的證明。
“我來這裡,隻為捉一個人,和你同行倒是正好。”
彥卿聽聞,低頭思索,腦中閃過一絲了悟:“你也是...為了刃來的?”
“刃?這是他現在的名字嗎?棄身鋒刃,刀劍研心,倒是會挑名字嗬。”鏡流隨口說著,隻是不住語氣中那分情感是譏諷還是懷念,隨即,鏡流聲音一沉,道:“帶我去見他,小弟弟。”
說罷,鏡流又補充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也不是刃的對手。有我與你同行,才不會枉送性命,小弟弟。”
鏡流這話是為了彥卿好,既是為了羅浮的青年才俊可以安然成長,也算是師祖對徒孫的照顧,可惜說的太直白,到了彥卿的耳朵裡,卻是變了一番意思。
彥卿年少,心高氣傲,雖是被江餘打磨掉些許,但那也是在麵對江餘的時候,更何況,在與江餘的高壓切磋中,彥卿隻覺得自己劍術和體製的長進飛快,比過去自己演練時強了不知幾何。
隻見少年微微闔眼,隻是低聲念了兩句,卻是鋒芒畢露:“劍芒未出,怎知勝負高下?勸你彆小瞧我的劍。”
聞此言,鏡流微微皺眉:“我不想和雲騎軍同室操戈,不如這樣——咱們來比一場,就用如今遍布羅浮的孽物試劍。瞧瞧誰的劍更快,斬得更多,如何?”
“如果我贏了如何?”彥卿問。
“我當然願賭服輸,乖乖就縛,去幽囚獄受審,任由處置。但要是我勝了,你就要同我分享刃的行蹤。如何?”鏡流道。
彥卿搖了搖頭:“雲騎不拿公務做交易,何況,你贏不了。”
鏡流微微一笑:“我喜歡你的自信。不過,‘劍芒未出,怎知勝負高下’,對不對?
“既如此,我也可以換個要求,如果我贏了,你便告知我你口中小魚的行蹤好了,聽你介紹,我對其也頗感興趣。
“不過,此處孽物都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說罷,二人不再言語,隻是又同行而走,重新尋了個方便比試的地方。
抬眼望去,此地陰森森的,似是冷氣都沉了下來,繞著小腿走,魔陰怪物同那蟻窩中的螞蟻似的。
鏡流道:“就這裡吧。這裡魔陰橫行,妖氛遍布,正適合考校劍術。劍斬孽物,不違背雲騎的規紀,也談不上用公務與我交易,對吧?”
彥卿點了點頭:“怎麼定勝負?”
“這一路到底,不可有漏網之魚。先到者為勝。”
“一言為定。”
鏡流看向彥卿:“你先行一步。”
彥卿點頭,向前走出兩步,又突然回過頭來,問道:“對了,你該不會轉身逃走吧,大姐姐?”
鏡流微微眯眼,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景元真是把你給教壞了...儘耍嘴皮子。”
彥卿搖了搖頭,這位大姐言語之中仿佛與將軍相熟,想來也不會騙我。
不過,我可不敢在將軍麵前耍什麼嘴皮子,這種事還是小魚做的頗多。
心中腹誹兩句,彥卿也不停留,便向前去。
然而,這邊才揮舞手中三尺劍鋒殺了幾隻孽物,再一轉頭,卻發現哪裡還有鏡流的身影?
“人呢?”彥卿一愣。
少年皺了皺眉,隨即轉身,繼續往前,走過轉角,卻看到鏡流站在哪裡等待,腳下還有幾隻孽物的屍體。
“你是什麼時候跑到前麵去的?”彥卿問。
然而鏡流卻答非所問,故意激了一句:“你好慢啊,小弟弟。”
說罷,鏡流便飛身而去。
彥卿握了握拳,咬了咬牙,心中大為不爽,也邁開腳步,全力追趕。
然而無論如何追趕,彥卿去也追不上那道月光般的影子,隻看到一路遍地的孽物屍體。
就算又是看到背影,卻也能看出,是鏡流故意等待,沒到這時候,彥卿就會被激上幾句。
可苦苦追趕,也不見有追上對方的可能。
彥卿到底是小孩子,如今心中不甘的同時,有多了幾分委屈。
他終於是確信一件事,自己是不如對方的。
但同時也在想,這位大姐究竟怎麼回事,要來為難自己這樣的小孩子?
這些都隻是彥卿心中所想,卻不能說出去,不然若是哭了鼻子,還不叫其他人小瞧了自己?
心裡憋著一股勁,彥卿隻能繼續追趕。
終於,好不容易追上了,卻看到鏡流站在原地,眼前站著十數隻孽物。
隻見鏡流手中握著劍,劍身微微顫抖,劍鋒寒氣逼人,發出些輕微鳴響。
“好久沒有如此儘興了......”鏡流輕輕呢喃,“太久沒有動劍,一時興起,險些勾起魔陰作孽。”
隨後鏡流微微轉頭,看向趕來的彥卿:“來吧小弟弟,餘興節目就交給你了。我會讓你三招。出劍吧,讓前輩就等,可是很失禮的。”
彥卿看了看鏡流,一語不發,持劍朝著魔陰孽物殺去,三招過後,後邊等待的鏡流也出手了。
彥卿摸不準鏡流究竟是什麼路子,想做什麼,也不能專心殺敵,此時此刻,劍術卻是比平日又落了幾分。
再看鏡流那邊,隻見霜花點雪,冷鋒輕鳴,招招致命!
一邊打,鏡流一邊點評彥卿的劍術:“瞻前顧後,勁衰力弱。你方才的自信到哪去了?”
彥卿沉默不語,心中卻是生起股邪火,許是平日裡和江餘相處久了,此刻竟是開口反問道:“我的自信去哪了你心裡沒數嗎?”
聞此言,鏡流一愣,隨即又搖了搖頭。
覺得景元不教些好的,苗子不錯,但嘴皮子有些忒利索了。
此時此刻,遠在神策府的景元打了個噴嚏。
這位神策將軍皺了皺眉,露出一絲疑惑,想著,是誰罵我?
不能是小魚吧?
應該不是,小魚隻是皮了些罷了,更何況,我隻是叫他去幫彥卿,他們是朋友,想來他不會有什麼怨言。
景元抬眼,看向窗外。
因為江餘的緣故,這段時間彥卿的長進可是比以往快了不知道多少,不過,想要贏過刃還是差了些。
刃身上有魔陰,景元覺得還是叫江餘稍微護著點彥卿比較好。
反正那些複製人如今也都找到了,派人抓了就是。
“唉......希望彥卿那孩子能走的順利些。”景元輕聲道。
雖說景元為彥卿送去祝福,但彥卿此刻感覺並不好。
孩子有些錯愕地看著鏡流,些許冷汗自額角析出。
他感覺這女人不正常:
“到我了......要像這樣,劍出無回,一擊必殺!”
鏡流說著,腳下步伐更是靈活,手中長劍劃過幾道弧光,便又奪了幾隻孽物的命。
隨著殺戮的進行,鏡流的聲音越發高亢起來,再不複之前的平穩舒緩,像是個嗜血的瘋子。
尤其是從她說麵對變成孽物的仙舟人應當:“一劍貫穿丹腑,斷其生息。”的時候,彥卿竟是從那語氣中聽出了愉悅興奮之意!
如此,彥卿向後退了半步,拉遠了與鏡流的距離,手握也將飛劍又握的緊了些。
他不得不讓自己多分出幾分心思來盯著鏡流,怕其殺的興起,忽然過來給自己一劍。
在這高壓的環境中,彥卿也不再想著比試的事情了,開始專心麵對鏡流和孽物,手中劍法也越發熟練起來。
不消多時,兩人算是將此地的魔陰孽物除了個乾淨。
話雖如此,彥卿卻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並沒有因為魔陰孽物被殺儘而緩和,反而更加壓抑陰沉起來。
不知從何處來的陣陣冷意包裹著這裡。
彥卿立刻轉頭看向了鏡流。
此刻鏡流背對著鏡流,冷冷地道:“隻有剛才那一劍,還不至於讓人失望透頂。”
“我輸了。”
彥卿直接開口說道,認輸的相當果斷,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
這顯然是江餘調教的結果,這小子現在意氣用事的時候少了,更多時候開始冷靜思考然後做出判斷。
此刻彥卿隻覺得鏡流不對勁,無論如何,先安撫住對方再說。
反正早就在小魚那裡成了不勝傳說,此刻認輸對於他而言倒也沒什麼了。
然而,鏡流卻是說道:“比試尚未結束,因為我的最後一劍還未來得及刺出,場上已沒了對手。
“劍出鞘無功,褻瀆帝弓司命的神意,至為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