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就先在寺廟裡修行一年,一年後再回去,就算“仿佛變了個人”也都說得通。
那時候,新生活才真的開始。
馬車往東林寺去,多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棺木並不往這邊運,那動靜太大,一個妾還不值當的這麼折騰。其實燕姨娘死的不是時候,趕上沈夫人省親,為著怕衝撞了沈夫人,當時就給運出去了,聽說已經匆匆下葬。
如今殷蒔就是抱著燕姨娘的牌位過來而已。
仆人已經提前來打點了,待她們到了,自有知客僧招待。寺廟這種地方就是常有人寄居,東林寺在方圓百裡算是香火比較盛的,大戶人家做法事做道場都找他家。原就修得許多院子、精舍便是做這用途的。
殷蒔在這裡被安排了一間小小院子,不大,但打掃得非常乾淨。雖和家裡院子
比起來簡單樸素了許多,但到這兒來的人本來也不是來享福的。
知客僧說:“小僧法號淳遠,姑娘但有事,都可找我。”
知客僧就是要跟香客打交道的。殷蒔不知道殷三老爺給廟裡布施了多少,做道場又要花費多少,但她瞧著淳遠眼神靈活,身上沒什麼香火氣倒是煙火氣挺濃的。
她就咳了一聲,喚道:“巧雀。”
這是來之前她就跟巧雀說好了的。
走到哪都得是錢開路。但她也不敢太直接,怕原身說不出這樣的話,隻能故作天真地問:“我們去了,是不是準備些賞銀,師父們給姨娘念經便更認真些?”
青燕和巧雀都點頭,很認可。便提前準備好了。
巧雀便將預先備好的荷包拿出來。
雖然三夫人指派了一個夫家姓高喚作“順堂家的”的媽媽給殷蒔,但殷蒔跟她完全不熟,匆忙湊在一起,話都沒說兩句呢,還得磨合。這事也沒提前知會她,所以還得殷蒔這個主人親自說話:“大師父,一點心意,請不要嫌棄。請師父們給我姨娘念經的時候多念兩遍,我感激不儘。”
淳遠飛快地接過荷包揣進袖子裡,表情和眼神都特彆真誠:“阿彌陀佛,百善孝為先,施主儘可放心,但凡心誠,所求必應。”
法事、念經什麼的,當然好好做是更好的。但主要還是,殷蒔希望自己這一年的生活能方便點。
荷包裡裝的是銅錢,沉甸甸的,殷蒔覺得自己夠心誠了。
看這位師父的眼神,這誠意他也接收到了。
殷蒔一低頭,袖子掩住臉,哽咽了一下:“多謝。”
等淳遠離開了,高順堂家的不滿地道:“以後有事,姑娘都提前與我商量了再做。”
她男人喚作高順堂,是三夫人的陪房,如今跟著三爺,前程也還算好。但她一直沒什麼差事,賦閒在家,如今忽然得了個差事,雖算不得什麼好差,總強過在家閒著。
有差事才有工錢。沒差事,主家隻供給一口基本的米糧。所以人人都想領差事。
這個差事預計為期一年,說起來也不算差了。隻是沒什麼後續發展空間。因為姑娘們長大都是要嫁出去的。人力資源有限,三夫人一個庶子媳婦,自己還要在這個大宅門裡打拚、宅鬥,不太可能把自己的陪房送給個庶女。
大概就是對付完了這一年,她跟四姑娘就各歸各院了。既然如此,高順堂家的就沒打算太投入。不出岔子就行。
但她瞧著四姑娘殷蒔年紀不大,不免有點想拿捏的心思。
殷蒔並不怕她。因為這是個跟原身就不熟的人。
殷蒔隻怕被熟悉的人看出來換了芯子,跟不熟的人就沒什麼可怕的。
她說:“一點銀錢小事,有什麼要商量的,我又不是不能做主。彆累著媽媽,有大事再跟媽媽商量。”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高順堂家的第一次拿捏就沒成,便覺出殷蒔不是個軟和人,乾笑道:“我盯著她們收拾屋子去。”
便搶先進去了,遮羞。
巧雀咋舌,湊在殷蒔耳邊誇她:“姑娘真會說話。”以前可沒看出來。
殷蒔趁機對她說:“你記住,我沒有姨娘了,以後不能像從前那樣。”
巧雀很認同,點頭:“是,姑娘說得對。”
高順堂家的在屋裡高聲喚,她便趕緊進去幫忙了。
這個時空有點身份的人,不分男女,出門都極其麻煩。不光是衣服、用具、被褥這些東西要自備,甚至連馬桶都是從自家帶的。
殷蒔先在廂房裡喝茶,看著高媽媽、李婆子、巧雀、雲鵑還有兩個來送她們的健婦鋪床擺物,整理箱籠。
待都收拾好了,男仆和健婦們與高媽媽作彆,回去了。
高媽媽來告訴殷蒔:“家裡每個月會來送錢送東西,這些姑娘不用操心。有我呢。”
殷蒔點頭:“錢送來了就交給巧雀,東西媽媽管著。你們各管各的,誰管的東西短了缺了誰負責。”
連著兩次拿捏失敗,高媽媽心思徹底歇了。反正大家就這一年,對付過去就行了。等回去了,人家終究還是姑娘,她可能又要變回一個沒有差事的婦人。
終於把兩隻手往腰間一疊,低了頭:“是。”
殷蒔為期一年的守孝生活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