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2 / 2)

三爺問:“小四不回來過年?”

三夫人嗔道:“上個月不是就跟你說了,我說這個月接她下來,她自己說既都守了這許久,乾脆守滿。”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會因為時間和空間變得疏遠單薄。

燕姨娘故去了有十個月了,三爺又納了年輕的新妾,那點傷感早就過去了。再看殷蒔守孝,也沒太多感動了,隻是覺得“孩子還不錯”。

“也好,成全她一片孝心。”三爺道,“隻這個記名弟子,又要怎樣?”

男人們在外麵跑營生,接觸各色各樣的人多,對“人”沒有那麼信任。雖崇信神佛,但對僧尼道士還是視之以人的。

婦人們卻成日守在家裡,見的人少,又有許多根本連書本都沒摸過的,便更容易被這些三教九流的給哄騙了去。

三夫人果然道:“自然要備些香油、錢帛送上去。”

三夫人這麼大方自然不是為了殷蒔。

“小四都當了弟子了,是自己人了。”三夫人道,“佛誕的時候,總不會讓咱們再訂不上院子。到時候旁人都訂不上,獨我能訂到,不信老太太不高看我一眼。”

庶子媳婦到底在嫡母手裡活得是要辛苦一些的。

三爺想到妹妹沈夫人走之前也跟他掏心窩子“嫂嫂不容易,你待嫂嫂好些”。他點點頭:“你看著去辦。多添點。”

又想起殷蒔,道:“替小四把禮物也準備上。”

三夫人:“我辦事,你放心。”

殷蒔在山上眼巴巴地等著呢,等了幾日果然等到了殷府送來的東西。香油錢帛是給寺廟的,但嶄新的僧衣、袈裟、芒鞋和幾刀好紙是替殷蒔準備給師父的禮物。

殷蒔親自給首座送去。

跪這個事,真的跪多了就習慣了。殷蒔甚至已經不需要做心理建設,見到首座直接跪呈:“師父,徒兒的一點心意。”

入戲已深。

首座笑納了,叫小沙彌收了去,告訴殷蒔:“你家裡看著待你還不錯。”

他道:“你其實不用那麼擔憂,到底是親人。”

記名弟子這個事,全靠殷蒔籌謀。

她是跟高媽媽閒聊時了解到三夫人、老太太這些女眷都超級迷信,便動了心思,瞄準了講經的大和尚,開始各種表現。

大和尚見多了紅塵算計。但很多事由成年人來做,他不過緩緩睜眼瞧一眼,由殷蒔這樣的小女兒家來做,卻叫他慈悲憐惜了。

且殷蒔頂著孩子的軀殼跟他學佛法,實際上開著成年人的金手指,騙得大和尚真的覺得這是個有慧根的孩子,更憐惜了。

若是男孩子,他大概還要顧慮顧慮。因為男孩子長大後便要涉及許多利益,但女孩子就不同了。

女兒家長大便要嫁人,沒什麼彆的路可走,她能有什麼過分的要求。

他直接問:“你想要什麼?”

殷蒔想不到出家人能這麼上道。在這樣的人麵前她也不敢兜圈子,坦誠傾訴:“孩子沒娘,以後不知道靠誰。”

大和尚道:“我不過一個出家人,不問紅塵事。”

殷蒔說:“家中嫡母、祖母,都篤信佛法,大師父說的話,多少管些用。”

大和尚問:“什麼事我能說話?”

殷蒔開始胡編:“我有個姐姐,嫁得不好,很慘。”

大和尚搖頭:“我管不了你嫁人。”

殷蒔抬起頭:“大師父當然不能讓我想嫁給誰就嫁給誰,但大師父能讓我不必嫁給我不想嫁的人,是吧?”

這幾個月殷蒔想清楚了,嫁人的命運在這個時空大概是逃避不了的。

但一個高嫁的沈夫人在娘家被當成貴賓,實在是暴露了殷家雖富地位卻不高的事實。

殷蒔顯然是個美人胚子,又生為庶女。她很擔心自己長大後會不會被家族當作攀高枝的工具。

要是門當戶對像三爺三夫人那樣,差不多的人家,嫡對嫡,庶對庶的,也不是不行。或者哪怕給她準備點嫁妝,低嫁給自家看好的讀書人,也不是不行。

怕就怕拿她給什麼有權勢的老男人當續弦。

最怕把她獻給什麼什麼人當妾。

在富足的生活下,殷蒔可以不爭,但是不能不思考保底的退路。

小姑娘的眼睛狡黠閃亮。

大和尚笑了:“小小孩子,想得這樣遠,你才幾歲?”

“不管幾歲,”殷蒔正色說,“沒了娘,都得立刻長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句話讓大和尚心軟了,“那就收你做個記名弟子吧。”

殷蒔便是這樣成了首座的記名弟子。

首座把這個事彙報給方丈,方丈微笑搖頭:“小機靈鬼兒。”

此時,聽首座這樣說,殷蒔眉眼笑得彎彎:“還有好些年呢,誰知道呢。

“我若用不到師父,那是佛祖保佑。”

“我若用得到師父,全靠師父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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