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傘的女子在霧中行走, 就像是一縷青煙。
她走過難以跨越的高山、走過湍急詭譎的河流、走過吹拉彈唱的紙人迎親隊伍……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最終,她沉默地站在一具破損廉價的棺槨前。
[可真寒磣的住處啊。]受固有屬性影響,她心底泛起疼惜的漣漪, [都變成詭異BOSS了,怎麼就不能享受一點呢?]
[可憐的小姑娘。]
仿若穿過一層水麵,她徑直走了進去。
棺槨外麵看很小,裡麵空間門卻不擁擠。
透著光亮的位置擺著一架狹窄的病床,穿著紅裝的新娘坐在床邊, 她沒有戴蓋頭, 能看見一張蒼白的、流著血淚的臉。
女子緩步走到她身邊, 傘沿微斜,將新娘籠罩其中。
新娘呆滯地抬起頭,年輕的樣貌暴露在銀朱目光下。
俞小魚比俞林說的還年輕、還漂亮, 精致得像個洋娃娃。明明也是大學的年紀, 與朝氣蓬勃的玉雙等人完全是兩個極端。
她已經死了。
卻依舊死都不安寧。
她本人死時的滔天怨念, 與所有香消玉殞在滿堂村裡的被拐女性的怨念融合, 最終才醞釀出如此龐大的領域。
玩家想,或許選擇二的“幫助詭異,消除執念”的任務,不止有俞小魚,還有這個村莊的怨念。
或許因為銀朱是女性,又或者她也穿著紅衣,俞小魚對她的接近並沒有排斥。
直到銀朱控製她, 讓她徹底恢複神智, 俞小魚都是乖巧的。
她輕輕靠在銀朱的懷裡。
“你說為什麼我哥哥會不要我?”俞小魚哽咽地說,“為什麼人心如此易變!”
“是我不夠乖嗎?是我太花錢了嗎?”
“可是我也不想生病,我也不想拖累他!是他說能治好我!是他說我們是唯一的家人!”
銀朱沉默地摸著她的頭發。
俞小魚緩緩流下一行血淚, 她突然說:“我恨他。”
“我恨他!”
她沒有死在病床上,早在不知多久前,她就被黑拳場的老板囚禁到了彆的地方。
隻是因為她的八字,正好與一個死人相合,他們家願意出大價錢,來買她的命結冥婚!
那戶人家,就是滿堂村的村民!
而他家的那些所謂積蓄,是與人販子合作,拐賣其他婦女賺來的!
俞小魚偶然聽到真相,她不可置信,她歇斯底裡,卻被堵住嘴綁起來。
那個自稱幫她治病的老板,不僅跟那些村民談笑,還當麵接起電話,稱讚電話那邊的人幫了大忙……
俞小魚聽見了,那是她哥哥的聲音。
她的哥哥,在這種時候,還在說“多虧老板照顧”。
這讓她怎麼不恨?
“不要哭。”
溫暖的手輕輕撫上她麵容,將她臉上的淚擦掉。
銀朱將少女攬在懷裡,柔聲道:“好姑娘,你想看到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我要殺了他。”俞小魚靠在銀朱懷裡,像是找到救贖般,抓著她的衣領哽咽道,“我要殺了所有男人!”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拍著她肩膀的手一頓,力道無形中輕了許多。
係統:[噗——]
楚在洲:[……]
[沒事,我現在不是男的。]玩家嘴角一抽,淡定地道,[我連人都不是。]
哪個人能跟八爪魚一樣開N個馬甲的?
誰能?!
誰!
由此可得,他不是人:D。
係統無言以對:[您開心就好。]
“把你知道的,關於滿堂村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銀朱用指縫一點一點地將女孩的頭發捋順,手巧地給她編著頭發:“姐姐來教你報仇。”
俞小魚睜著詭異特有的純黑色眼睛,迷茫地望她。
卻見女子勾起紅唇,意味深長地道:“這會是一個審判夜。”
“相信我,不會有任何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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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反了領域最大的BOSS,銀朱的幻術發動,輕而易舉地覆蓋了整個村落。
早有預料,村子裡的人在詭異蘇醒的那刻,便全部死亡了。
現在留在村裡的,大多是跟俞小魚一樣,被怨念困住的詭異集合。
隻能說作孽的,遲早要還。
也有些沒死的,都是被拐來的女人和孩子,她們幸運地避過了詭異的即死規則,卻依舊無法逃離這座大山。
如果楚在洲再晚來幾天,詭異自帶的汙染也會害死她們。
[果然,除了俞小魚,還有其他的詭異,最強大的是那些慘死的女子的集合體。]
如果再給她們一些時間門醞釀,估計一年半載後,這又會多出一個高級詭異了。
楚在洲靜下心感受她們的願望。
[回家……嗎。]
係統默默道:[可能還有其他的小詭異,玩家,第二個任務太複雜了。]
[沒事,一個個解決。]楚在洲放輕語氣說,[她們有家人在等她們回家呢。]
真好啊……
趁著卡修那邊還沒進村,楚在洲加班加點,還動用了獨立時間門的道具,在村內構建了一個盛大的副本。
那些藏得深的、沾滿血的汙垢,他會通通揭露在全國直播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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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卡修那邊,陸天將司機的腿簡單粗暴地包紮起來。
至於缺了塊肉的小腿會不會發炎,暫時沒人替他考慮。
開始誰都不想扶司機,但看著對方痛苦到走不動的姿態,體育生楚博還是不忍心,把他攙起來往裡走。
滿堂村是沒有大門的,隻有一顆碩大的榕樹立在村口,它的許多氣根垂下來,在夜裡看著格外駭人。
此刻氣根上綁著許多與外麵山坡上一樣材質的紅綢,看著像是浸了濕漉漉的鮮血。
敲鑼打鼓的聲音愈發明晰,不知道從哪裡傳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杵在“恐怖片”門口,大學生們的臉是越來越白,隻能將目光投射到最前麵的異能者們身上。
殊不知於天和的臉色,也白得已經跟紙一樣了。
卡修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心道怎麼會有這麼怕鬼的異能者,那等下他搞恐怖的,於天和不會被嚇暈過去吧?
“我沒事,卡修先生。”於天和感受到他的目光,勉強露出笑容,“我不會害怕的!”
卡修默默給他遞了個手帕擦冷汗。
“誒?怎麼會有人這麼晚來我們村?”
沒等他們動作,黑暗處走來一個人,於天和猛地一個手抖,把手帕給丟了出去。
還擱這說不怕呢,玩家無言。
眾人“唰”得看過去,異能者們下意識將普通人擋在身後。
借著紅燈籠的光,眾人看到來的是一個中年人,長得不高,留著胡須,臉型偏方,笑起來格外憨厚。
“您就是村長麼?”
譚嶽迎了上去,他露出驚喜的笑臉:“我們是一個公司出來的團建的!沒想到路上拋錨,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走到這了!瞧瞧這天黑的快!沒辦法在隻能進來碰碰運氣了。”
他穿著西裝,看著還挺像回事。
“原來是這樣。”村長沒怎麼懷疑,笑得一團和氣。
“我們這個村難得有外人來,正巧我們今晚舉行婚禮,大家一起來觀禮,沾沾喜氣啊!”
誰家是大半夜結婚的啊?眾人簡直無力吐槽。
譚嶽麵不改色:“那就麻煩村長您帶路了,不過咱也不知道村裡的忌諱,不如您說說,免得到時候衝撞了大家。”
“說起來,為什麼要在晚上結婚,這黑燈瞎火的,不方便看路啊?”
村長擺擺手:“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了,晚上迎吉時,辦完剛好入洞房不是?”
“至於忌諱啊,沒什麼忌諱,我們村的人可熱情好客了,就是有時候碰到些瘋瘋癲癲的人,千萬不要理!”
村長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哪裡惹了祖宗不開心,近些年,精神不正常的崽是越來越多咯。”
譚嶽安慰道:“沒準隻是暫時的。”
“不用安慰我。”村長擺擺手。
他不願多說這個,隻對眾人說:“走吧,正好我們村出去打工的後生多,空房間門騰出來也容易,你們先在我家待一會,我去收拾。”
“麻煩村長了。”譚嶽嘴甜著,順道往村長手中塞了一打鈔票。
村長的眼神瞬間門清澈起來了,他眉開眼笑著:“不麻煩,不麻煩!”
眾人:“……”原本還覺得處處不合理,現在突然該死的正常起來了。
或許因為快婚禮了,整個村都亂糟糟的,全是瓦磚房,顯得整個跟現代社會有點脫節。
每家每戶都點著紅色的燈籠,吵嚷聲、推杯換盞聲、小孩的跑動嬉笑聲,格外清晰。
幾人一路謹慎觀察,還被好奇的小孩圍觀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