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 民以食為天,飽受食堂阿姨打飯顛勺之苦, 亦或者某些肉質蛋白質突襲的眾人,在看到學院的北食堂時,徹底繃不住了。
他們不會知道,這一切的開端,僅僅是因為陸天當時在船上,隨口疑惑了一下卡修怎麼拿那麼多吃的。
玩家此刻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黃毛, 心中暗自舒爽。
終於等到今天了!!
不枉他把係統裡能搜羅出來的美食都搜羅出來,外星球的都沒放過!
不過他還是有點良心的, 起碼確保過, 這些“新物種”不會對他們身體造成危害。
【聽到了嗎?這隻是北食堂!!按照東南西北, 起碼還有三個這麼豪華的, 我哭死。】
【不, 我覺得以學院的特點, 其他地方可能是彆樣的美味……】
【我正在吃飯,麻麻的菜突然不香了,她說可以再送我一頓竹筍炒肉。】
【彆說了, 在哭了, 曙光好歹能吃到, 我們隻能看著他們吃。】
【嗚嗚嗚。】
彈幕哭得很傷心,玩家笑得很快樂。
銀朱簡單地教了一下眾人取餐的流程, 隻需要隨手召喚一隻小機器人,就能完成自由點餐。
一隻穿著花裙子、戴著草帽的小機器人被塞到了老部長的懷裡,乖巧地用豆豆眼看他。
老部長又一次被激起了看崽的慈祥心態,溫柔地摸了摸機器人的腦袋。
“草帽要掉了。”小機器人伸出手, 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老部長眼中閃過一絲愕然,笑眯眯地收回手。
“很可愛的孩子。”他道。
銀朱柔和地道:“有些位麵確實以智械生命為主,不過這些小機器人,大多是學生的產物,裝載的情感模塊不算完全。”
“如果你們需要的話,關於智械生命的資料,我們可以提供一二。”
老部長笑著搖搖頭:“這些暫時不用。”
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蛋,在沒有足夠的科技基礎支撐下,獲得超越自身範疇的研究資料,隻是徒增變數。
比起尋常人,一生大風大浪闖過來的部長們,麵對著新事物更加清醒。
一行人抱著小機器人往上走,還沒走幾步,突然聽到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又被良好的隔音阻擋。
銀朱的表情微微一僵,她伸出傘,還沒有來得及動作。
麵前的木製螺旋樓梯上突然躥下幾個身影,口中碎碎念喊著“要遲到了”“又忘記時間”“都怪克萊沒看好火”“還好老師都在忙,今天沒空扣分……”之類的話。
當然,最後半句在看到銀朱的那刻,戛然而止,咽回了肚子裡。
灰頭土臉的學生乖乖站成一排,有個嚇得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被她自己係在了褲腰帶上。
“你們等等我啊——”一個溫吞的聲音響起。
內搭變成了敘X亞戰損裝,外麵堪堪披了個鬥篷的小神父從拐角跑下來,然後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隨後,他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哦哦哦!終於出現了個熟人,水上樂園裡麵路過的小神父!】
“克萊斯特。”銀朱微微一笑,喊出了這位的名字。
“你們不解釋一下?”
……
“我們在練三雷五火紫金霹靂丸。”
“是克萊斯特看火看睡著了。”
“老君在上,丹藥果不其然炸爐了!”
“不過他胸膛擋丹爐,其實沒炸到其他地方,真的!”
眾人一言一語,頗感心虛,落在最後的克萊斯特雙手絞在前方,不敢作聲。
【恍恍惚惚,這丹藥的名字好像地攤上五毛錢一打盜版修仙文裡的常客。】
【一時間不知該吐槽食堂二樓是煉丹的,還是吐槽神父跨越東西方去煉丹……】
【難道不是胸膛擋炸爐更炸裂嗎?克萊斯特看起來就是文文弱弱走法攻的啊!(抓狂)】
【前麵的還是沒拿捏到學院的精髓,嘖嘖。】
【中央異能學院的人,似乎反差感上麵都點滿了,這就是位麵大融合帶來的快樂嗎?】
【江門永恒!】
【江門!】
望著欲哭無淚的學生們,銀朱還是毫不留情地扣了他們一人五點學分。
在學院裡,學分可是稀缺物,通常一天按部就班上完課,最多也就給一點學分,大部分還是要通過任務、考核來獲得。
如果是沒攻擊性的異能,或者長期不出去做任務呢?有人好奇。
銀朱道:“學院內部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你們剛剛看到的煉丹,還有畫符、種植、畜牧……這些都是選修課。”
【讓我修仙吧,我真的想修仙,我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不洗澡……】
【後麵的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
眾人又不由得流下了羨慕的眼淚。
隻有於天和鬆了口氣,他還記得卡修是個做任務狂魔,起碼不用擔心他在學院裡沒學分用……
就是以卡修先生的記性,他的學分不會全拿去補飯卡(校徽)了吧?
不過這個他好像也幫不上忙。
偶然接觸到於天和的皮膚,讀到他部分想法的陸天不由得露出了無語的眼神。
於媽媽,你這也太操心了!
放學生們去趕即將開始的活動,銀朱帶著曙光眾上了最高層。
眾人坐在樹藤電梯裡慢悠悠地上升,眼前的視野愈發開闊,遠遠能望見巍峨的高塔,各式建築巧妙地被植物河流連接在一起,遠遠看不到邊。
就如銀朱所說的,這隻是學院的一個區域,而整個學院,便是一個廣袤無垠的世界。
它位於時間空間的罅隙,守望著萬千個位麵。
“勞煩諸位在此等候一會了,點餐拜托這位小家夥就好,如果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聯係我,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將曙光眾安排好,優雅知性的女人笑容清淺,傘麵一轉,便消失在空中。
隻留下他們坐在視野最開闊的半露天樹屋裡,旁邊還擺盤著諸多美食。
“老許,這次可算是享受到了吧?”白永蓉看著屁股在凳子上不斷挪動、像是刺撓的許景山,不由得笑著揶揄。
“就是太舒服了。”許景山低聲道,“總覺得哪哪不得勁!”
“悼靈日。”他重重歎了口氣,“這種時候……”總覺得不能太舒服。
許景山並沒有把後麵半句話說出來,那是將自身的情緒束縛到彆人身上。
他隻是想到了自己昔日的戰友,想到那些被一抔黃土掩埋,之後便被曆史徹底遺忘的戰士們。
大多數,一個人的死亡不是突然的。
葬禮的哀悼僅僅是一個開始,更難以接受的是隨著生人時間的流逝,死者在記憶裡的形象也會逐漸模糊。
這是人的自我保護機製,對被遺忘者來說,他們不會有什麼想法,但對遺忘者來說,依舊會愧疚難當。
於是就有了各種紀念日。
紀念日不僅是在悼念追思、銘記曆史,也是活人對自身的安撫。
但悼靈日隻是簡單的哀悼活動嗎?
以學院這聯係極為緊密,幾乎全校上上下下都認識的程度,似乎沒有必要每年來一次這種悼念活動……
這不是徒增傷感麼?
許景山想不明白,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粗人,可能也不懂學院的想法。
眾人也沒乾坐著等,他們品嘗著美食,直到陸天拿出手機一看,驚愕地發現,學院裡竟然有信號。
於是他們便也點進了直播間,佐著那漫無目的四處飄蕩的攝像頭,更加全麵地圍觀起來。
彈幕倒是嘰嘰喳喳個沒完,見到什麼都能一驚一乍地嚎幾嗓子,氣氛火熱。
……
不知過了多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獵獵風聲吹拂著樹葉,樹枝擺動,無數隻鳥雀迎風而飛,在學院上空展翅盤旋。
“鐺——”
隨著高樓上的鐘聲敲響,遠遠回蕩在整個天際。
一瞬間,像是世界都沉寂了下來,隻能看到一條閃爍著亮光的黑色河流出現。
賽恩斯·錫德裡克走在最前麵,身側是各位老師們,學院成員列成兩行,穿著整齊的黑色製服跟在他們身後,每個人都捧著一隻白色的蠟燭,表情安靜而肅穆。
這是一場無聲的活動,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場麵上隻能聽見嗚嗚的風聲。
但這風聲吹不熄燭火,反倒讓火光愈發明亮。
隨著眾人走過的道路兩旁,細小而碎的白色滿天星緩緩盛開,像是潔白的地毯,也朝遠處鋪天蓋地蔓延。
【好美……】
【大氣不敢出。】
他們一路走到河畔,又沿著河畔穿過大禮堂,穿過檔案館,一直走到那一開始便出現過的黑色尖塔下方。
白發男人拾級而上,將手中的搖曳的白燭放置在門的凹槽上。
旋即,沉重的門打開,披著黑袍的守塔人與前者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隱入黑暗。
【我去,這塔!】
【裡麵跟我想的黑黢黢的完全不一樣啊!】
正在外界看直播的眾人,包括曙光眾,在看到塔內景象時,都不由得呼吸一滯。
這塔內部與一般高層建築難以點亮的黑暗環境不同。
不知從哪來的如月光般輕薄的光線交錯落下,與牆壁上一盞盞明滅的星燈交互。
一道螺旋階梯蜿蜒而上,每層石階的牆壁上都有對應的星燈。
開著白花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填補著缺口,沒有搶奪絲毫亮色。
他們腳下是一片氤氳的白霧,緩緩升騰,像是走進了另一個安靜的世界。
隨著隊伍的前行,眾人看得更加清晰了,這塔底並非是磚砌的地麵,而是個深不見底的水潭。
水潭被瀲灩的波光反射,像是漫天星空倒置一般,閃爍著朦朧的星點,如夢似幻,帶著近乎旖旎的靜謐。
沒有人的目光不被這池星水所吸引,直至一個個捧著白燭的倒影自潭麵掠過,沿著螺旋的石階向上。
【星星落到湖裡去了,除了瘋狂截圖我還能做什麼!】
【感覺像是在看什麼頂尖製作的遊戲CG,美得已經不像是現實能搞出來的了……】
【這本來就不是現實,是我的夢中情校。(哭)】
【這塔好高啊,不會是要乾爬上去吧?】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這都是異能者。】
【所以,是要把手中的蠟燭放到牆壁上嗎?這是什麼儀式?】
什麼儀式眾人暫時不得而知。
直到最後一個成員也站到了台階上。
人們合攏的手微張,有些人手中的白燭自然上升,在微黯的環境中,猶如逆飛而上的點點星火。
這些白燭在空中閃爍挪動,彼此間沒有碰撞,最終施施然落到一盞點燃的星燈旁,輕柔地用火光將它點得更亮。
一簇簇鮮亮的火光炸開,像是一小團一小團的煙火,它們鉚足了勁兒燃燒著,用火光點亮了眾人的瞳孔。
有觀眾找到了他們熟悉的學院成員。
黑發青年站在偏後排的位置,貼身的製服襯得他更為瘦削。
他的雙手還停留在展開的動作上,下頜愈發繃緊,那雙幽綠的眼眸映著麵前燃燒的火光,顯得如此乾淨而哀傷。
他的身側漂浮著,還未恢複正常形態的梁七,後者顯然已經找回了記憶,平日裡吊兒郎當充滿笑意的表情此刻藏著寒芒。
卻依舊抽空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搭檔的肩膀。
卡修扯起嘴角,似乎想笑一下以示無恙,卻還是什麼也沒做出來。
他們的麵前,環形擺放的星燈都在燃燒,除了一盞孤燈外,燃燒成了一圈,一圈圈火光在他眼前炸開,又與更多燃儘的星火一起滑落。
那零星的碎屑落到底端的星潭中,達成了星星之間的交彙。
眾人原本安靜肅穆的表情,像是被這火光融化,也漸漸地變得悲戚起來。
彈幕似乎也漸漸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
【明明那麼好看,那麼震撼的場麵,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彆想哭。】
【眼睛快要忍不住尿尿了。】
【卡修周圍的一圈燈……就隻留了一盞。】
【七哥的好像就是熄滅的。】
【其他的都在燃燒,燃燒完後,都熄滅了。】
【不要熄滅啊……】
【他們燃燒的,真的隻是蠟燭和燈嗎?】
直到現在,他們似乎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與其說這白燭是燈,倒不如說是一盞盞靈魂之火。
他們像是將最後一點餘火在此刻點燃,最終隻留下茫茫灰燼,落入一池星潭中。
那星潭內,令他們讚歎不已的星子,又是什麼?
視線仿佛變得模糊,再細細一看,似乎是潭麵變得模糊起來。
那潭麵上漂浮起了無數閃爍著光芒的泡泡,每個泡泡裡都包裹著一枚星星。
泡泡落到每一個人身邊,接著悄然破碎,化作一段段影像。
直播的屏幕似乎在抉擇,最終踟躕著挑揀了幾個影像,鎖定了下來。
……
其中一個泡泡裡,少女有著一頭如陽光般柔順的金發,藍眸粲然。
在泡泡的麵前,棕發男人的手指微微顫抖,最終還是點了上去。
“啪。”泡泡破碎,一個甜美清亮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並不突兀,與成像相輔相成,像是在進行一段記錄的解說。
“這裡是賽諾克雅,來自C-124位麵,這個位麵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垃圾星。”
“這個星球以前很美好,但在詭異潮來臨時,有能力的人便撤離了。”
“留下的隻有造不起飛船,蜷縮苟活在地下的平民們。”
畫麵中,原本高樓林立的社會轟然倒塌,在能源危機缺乏的脅迫下,人類舉家搬遷至暗無天日的底下。
【好神奇!這種能源,我們這壓根沒見過。】
【原本還以為是遺言,現在看好像不是那麼簡單。】
“我出生於此,是塞落落族最後的孩子,阿嬤他們對我寄予期望,認為我是帶領他們離開的最後的王。”
……
“我確實做到了,我帶領他們突破了宇宙蟲洞的扭曲,將他們安置於足以堅持數百年星際航行的飛船上。”
“在這裡,中央異能學院找到了我。”
“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想到那導致塞落落族家破人亡的詭異潮,沒有絲毫猶豫,我選擇加入。”
“我入學了,並且認識了我最好的朋友——諾派蘭德。”
“他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熱情,赤忱,像是一個充滿朝氣的羅羅犬,偏偏熱衷研究數據升維那麼冷感的東西。”
石階上,一個棕發棕眸的男人緩緩側開臉。
他還沾著些難以洗掉的機油的指尖,死死掐進掌心。
【好牛逼的小姐姐,一個人造飛船帶一族從詭異裡逃生的嗎?】
【我似乎有不好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