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不能留下來陪我嗎。”南宥汐似乎是清醒了一點,說出的話卻還像是在病症中。
聞姣看了看他旁邊的床鋪,窄小,冰冷,鋪著不知道被誰躺過的白色床單。讓她短暫的想起了在厄裡倪厄斯城區時,她睡過的破舊單人床。
聞姣稍微長大一些後,虞景給她買來了一個適合兒童的單人床。他組裝繁複的機械設備時倒是有耐心,組裝床鋪時,卻很快就開始不耐煩。虞景其實也是被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從前在上城區做omega時,他哪裡做過這些事情。
虞景總是會兜兜轉轉的反複回到同一個問題上,他到底是為什麼非要養這個孩子。他將床褥、被單買來時的新鮮和興致很快便消退,隻剩下了體能勞動後的煩躁。
粉色的床單,雲朵性狀的枕頭,挑選的時候,大概也是包含了愛意的。聞姣很喜歡,後來,她的個子抽條了,虞景卻一直懶得為她換一個新的床,他選擇性的忽視了這一點,讓聞姣在那張床上睡了很久。
醫務室的病床看起來不太舒服,聞姣拒絕了南宥汐,“我不喜歡躺在公用的床單上睡覺,快要熄燈了,我想回宿舍洗個澡。”
南宥汐有些戀戀不舍的讓自己鬆開手,他不能夠勉強聞姣,“那明天,我醒來時,可以看見你嗎。”
聞姣遲疑了片刻,點點頭。
第二天,南宥汐醒來時,藥效壓製住了體內激素的紊亂,他的神智已經恢複了正常,恨不得將前一天的自己亂刀捅.死。
Alpha的易感期一般會維持在三天至十二天不等。當藥效起作用後,更恐怖的現象時,他會清醒的對抗自己身體的衝動。就比如現在,南宥汐知道自己迫切的渴望著與聞姣親近,像是癮.君.子麵對著可以解渴的ying.su,他的身軀想要擁抱她,觸碰她,他的思想卻清晰的明白自己像是一個瘋子。
他是生病了嗎,莫迪洛維的校醫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身體狀況,是不是給他用的藥出了問題。是上次聞姣留在他後頸的信息素還沒有代謝乾淨嗎?他該不會對女生的信息素產生了依賴症吧?他又不是omega啊?
南宥汐緊緊的捏著柔軟的枕頭,他從前易感期的時候,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性狀啊。他頂多…之前這個時候會莫名其妙的愛哭一點而已,現在他不是成為變態了嗎。
……………………………………
姬餘煜又進入了哈耳庇厄角鬥場,區彆是,這一次他沒有掩藏自己的身份。
他的父母在之前那次接到聞姣的通知後,就已經對他足夠失望。他們終於不再奢望姬餘煜能夠變成他們理想中規矩合格的omega模樣,幾乎是放任了他的全部行為。
不管是他將自己的性彆偽裝成Alpha也好,或是出入這些隻有Alpha、beta會進入的暴.力場所也好,好像都隨他了。
也許他的父母早在很久之前就對姬餘煜不抱希望了吧。他的身體無法通過治療痊愈,其實,也可以說,就像是古藍星時代的一種奇異的病症一樣,姬餘煜就是一個健康的AO雙.性人。
姬餘煜可以儘情的墮落,受傷,沒有人會管他。
當姬餘煜將拳頭砸在對手的胸膛、麵頰上時,他想起了那一場壓抑的,與兄長的談話。他並不討厭兄長對他的責問,不管姬令清怎樣對待他,他大概都不會生氣,因為在這個世間,他隻愛著自己的兄長,甚至超越了他對於父母的感情。他厭憎的,想要用這些純粹的戰鬥打散的,是他心裡被影響的情緒,本不應升起的心虛。
姬餘煜不記得自己打了多少場,擂台之上的燈光是昏暗的,這裡沒有窗戶,來到哈耳庇厄的客人可以忘卻一切,時間,世俗,煩惱,儘情淪陷於甜蜜的血.腥,擁抱熱烈的暴.力。
姬餘煜的體能像是水一樣流逝了,他的身軀不再靈敏,他的視線開始不再敏銳。當手臂的酸疼讓他的動作出現了遲緩時,他像是一張破敗的紙被摔在了地上。
銀色的裝甲下,他的臉頰滲出了血,姬餘煜有一瞬間的錯覺,好像他是一灘臟汙的肉泥。
姬餘煜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他無法言明自己的思想,但雙腿像是擁有了思維,跌跌撞撞的,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姬餘煜站在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門前,執拗的挺直著脊背,不肯離開。
哈耳庇厄角鬥場的頂層是屬於掌權者的辦公室,這扇門之後的人,是聞姣。
大概十幾分鐘後,站在兩側負責保護聞姣,穿戴著一身黑色製服的職員才為姬餘煜打開了門,讓少年走了進去。
姬餘煜踏入了門內,站在門口的地毯上,沒有動。室內很寬敞,一整麵落地窗能夠清晰的觀賞南流景的夜景,這裡的裝修有一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感,坐在辦公桌後的聞姣沒有理會他,低眸專注的處理著工作事務。
這個角度看過去,聞姣又顯得有些陌生。姬餘煜摘下了覆蓋在臉上的半頭盔式的麵具,向她走過去。
他本以為,聞姣至少會抬起頭,詢問他來找她,是做什麼的。可女子甚至一直沒有主動與他說一句話,像是把他當做了空氣。
姬餘煜感覺到從脊柱處升起了一股癢意,很難耐,似乎必須要做一些事情,才能夠止住那折磨人的癢意。可他現在還沒有弄清,他需要的是什麼。
姬餘煜站在原地,站在聞姣的辦公桌前,聞姣當然沒有招呼他坐下,她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他感覺到自己悶在裝甲內的傷口浸入了汗水,又泛起了一種麻癢,而他此時甚至撓不到那處發癢的地方,他在擂台上已經消耗了許多的體力,身體很累,幾乎下一刻就能夠躺倒在地麵上,而他一直站在這裡,雙腿逐漸變得僵硬、麻木。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明的羞恥感,身軀戰栗,似乎能夠聽到心臟的跳動聲,不規律的時緩時疾。
姬餘煜不清楚過了多久,直到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喉嚨乾渴的厲害,迫切的需要水分。“你忙完了嗎,可以和我說話了嗎。”
姬餘煜終於先開口,像是無聲中對她服了軟。
聞姣被突然發出的聲音驚到,她的筆尖頓了一下,彰顯身份的原始鋼筆在紙麵上暈開一點模糊的痕跡。她倒並不是刻意晾著姬餘煜,她一開始不太想與他交談,後來專注在工作中,就忘記了他的存在。
聞姣抬起頭,男生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穿著一身看起來就很悶熱的裝甲,不知道站了多久。
有些奇怪。
她拿起旁邊的筆蓋,扣住了鋼筆,放在了桌麵上。
“你哥哥知道你來這裡嗎。”
聞姣平靜的一句話,就讓姬餘煜失去了冷靜,男生神色猙獰,充斥著戾氣,“我去哪,你也要向我哥告狀嗎,你以為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就能管我嗎?”
聞姣視線冷淡,她微微歪了歪頭,唇角輕輕揚了揚,似乎覺得他的言語好笑,“你誤會了,我沒這個閒心來管你。我不想讓你的兄長,因為擔憂你的事情而心情難受,我這樣說,你可以理解嗎。”
姬餘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臉頰現在本來就是青紅交加,毛細血管破裂,滲出血絲。屬於姬令清的那張漂亮的容顏,被他糟蹋的不成樣子,任誰來看,都不會覺得他們是一個人。
姬餘煜用力咬了下唇,“那天在更衣室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你又沒什麼好看的,而且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夠了吧。”
聞姣的十指交叉,靜靜看著眼前的男生,“是姬令清讓你來道歉的。”
姬餘煜蹙緊眉,又露出了那副有些憋著悶氣的表情,“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
聞姣的眉宇輕輕挑了一下,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有信,聲音淡漠,“哦,你可以出去了。”
姬餘煜神色微怔,“你就這個表情嗎,就這樣,你就要趕我走?”
“姬餘煜,你來到我這,沒有簽任何合約,在競技場上連續打了三個多小時才停下。你是等待我為你收屍,還是等待我叫你的兄長過來,把你帶回家裡。”聞姣像是真的有些困惑,她認真的注視著姬餘煜,像是在思考他所作所為的動機。
“你說要向我道歉,你特意跑到這裡來,是想要我將你再打一頓嗎。”
姬餘煜的身軀驀得一抖,有尖銳的電流從他的後脊處竄起,像是劇毒的蛇一般蜿蜒過了他的全身。
女性Alpha輕柔的言語,像是撥弄著神智的一根屬於撒旦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