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樓大帝突襲廣平天朝,天門破碎,一整個天朝都被吞去了氣運,天朝所在的九極大界頓生風暴,天災橫行,陰影籠罩。
道統之危,如芒在背,然而春秋苦境中留存的聖地準聖寥寥無幾,等武祖親眼看見這披頭散發恍如惡鬼般的怪物,仿佛被九萬年前的自己插中了心臟。
三庭之戰,二庭之爭,飄搖的時代裡,連天生強大的聖靈都自身難保,何況是螻蟻般的人,滿臉愁苦的尊者蹲在廢墟裡,被舊日的石頭砸中了腦袋,上麵是噬天族殘留的食技。
他心動了,他修修改改,煉成了以魂補魂的噬魂之法,吃獸食妖,補己之虧,乃人道。
有了普遍變強的可能,孱弱的人族終於進入了天庭的視線,螻蟻身上也有了彆人需要的價值,天庭扶持人道,奪妖族氣運,自此人族成了天庭瓦解妖庭中的一環。
人妖死仇由此種下。
所有冠冕堂皇的曆史背後都千瘡百孔,但他不管,因為他贏了,祂成了準聖,祂和人族都進入了聖地之列。
可鬥爭並未停止,祂這個“武”,得和“劍”、“儒”、“法”爭,祂自認為祂的道,才是獨屬於人族的人道,其他不過是來自道祖與儒祖的教化。
天要下雨,人要吃飯,有何不對?
有何不對!
封樓大帝一把將守通帝君塞進嘴裡,猩紅的眼睛盯著武祖。
武祖一片慘然,封樓之勢,蟄伏已久,一朝爆發,猶如驚天巨浪,便是祂這老牌準聖,也感覺到了幾分窒息。
祂不敵。
但不能不戰。
武祖武魂激蕩,五指虛壓,巨力之下,空間化為粉末,封樓猶如被絞進了風暴裡,然而封樓深淵之口一張,吞下了祂所有力量。
輕鬆得像是隨意往嘴裡扔了一塊糕點。
武祖背後爬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曾要神朝和天庭聯手才能滅絕的噬天族,在九天消失已久,祂誕生的時候,有關噬天族的痕跡已經被抹除得差不多了,縱然從噬天族殘留的食技中悟出了噬魂法,縱然今日從這尊氣息詭異的怪物身上嗅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也隻以為是哪個得了噬天食技的邪魔。
如今再仔細看,竟覺祂像已經在伐天之戰隕落的淵明,又像某尊不能名狀的存在!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祂自問。
祂是吃了封樓之軀的淵明,是新任封樓大帝,是為了執念來複仇的惡鬼,“昔年你們怕卷入因果,怕受國運挾製,坐視我與迦樓征戰不休,生靈塗炭,今日我替你們吃了天朝,撕了聖地,還你們孑然一身,你們是不是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你是淵明?”武祖驚疑不定,不怪祂沒認出來,識人先看相,看相先辨魂,麵前這尊東西,跟淵明相彆太大了。
武祖立馬又反駁了自己,“鯨吞萬物,百無禁忌,你不是淵明,你是噬天!”
“本該腐朽的死物,憑什麼出來蹦躂!”武祖呼吸急促,肝膽似要炸裂,“這是什麼世道,明明已經死絕的噬天,怎麼會再次出現。”
“你且告訴我,我為什麼不能出現。”
刹那間武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祂怎麼會從那雙陰冷的眸子中看出一分憐憫。
“告訴我!”封樓,不,淵明在自己的身軀中咆哮,“給我一個理由不殺你們,當時為什麼不及時阻止我跟迦樓!”
武祖啞然,這該怎麼說,這能是曾經的一代帝君問出的話?
祂反問祂,“你又為何舍仙道而修神,你不入玄天,不與人道爭氣運,你與迦樓之爭,怎麼起得了!”
“當初玄天之禍,根本上因你而起,哪有來責問聖地的道理,聖地也不是什麼都沒做,我春秋苦境諸多弟子不是死在你們的戰爭裡了嗎,你們留下的爛攤子,不是聖地收拾的嗎?”
“你要的及時,是什麼樣的及時!”
即使過了那麼多年,淵明依舊無法接受如此說辭,“就算我爭玄天在先,就算我因情根一事,失誤讓迦樓陷入瘋狂征戰狀態,但我都向六大聖地認錯求助了,為什麼聖地偏要等到雙方兵力崩潰,無數星界罹難才肯出手!”
武祖眼神詫異,“你真不知道?”
淵明沉默,“到這時候了,你們認個錯,哪怕是騙騙我也好,嗬,聖地果然高傲。”
武祖回味過來,隻覺荒誕,這句話竟像是瀕死前的絕望求救,可二帝戰爭的內幕就擺在那裡,說什麼話能騙過這個當事者?
事兒就那麼簡單,起初迦樓管的是人族,淵明雖轉修神道,但好歹仙道出身,某種角度被視作仙道對神道的滲入,管的是一界山川。
一個扶持人道,一個平衡秩序,沒有絕對的矛盾,且二尊曾都心懷蒼生,一度相互欣賞。
不同之處在於,迦樓因無情而愛蒼生,淵明因有情而憐蒼生。
問題就出在隨著祂的強大,顯露的神朝機緣越來越多,先是祭世術聚世界之力創天朝,後是創界之法造星界,也就在祂創界時暴露了自小隨身的五德真輪,讓聖地察覺到了祂與神朝的因果,由春秋苦境下令迦樓,阻止祂成為創界真神。
祂創界受挫,隻創出一個不算世界的流浪世界,也就是目前涅槃會所在的黑界。
終是和迦樓結成了道仇,這是二帝之戰真正的開端。
迦樓執掌不朽天子劍,又有人道相助,祂則被仙道摒棄,孤立無援,步步敗退,彼時祂對迦樓心存幻想,覺得迦樓如果有了感情,會對祂和神朝寬容,會更加公正地看待聖地與神朝的關係,而非盲目遵從聖地命令。
祂們鬥爭的第五百年,茯神替祂尋來了情根,祂在跟迦樓又一次交手時,種在了迦樓身上。
那雙冷漠淡然的眼睛終於泛起了彆樣的變化,複雜到祂看不懂。
迦樓瘋了。
如果之前隻是兩方勢力之間的鬥爭,從此以後,牽扯進了無數無辜的眾生。
祂阻止不了祂,祂的部眾被打得崩潰,祂求仙道出手,向人道贖罪,拖到幾乎隻剩下孤家寡人,六大聖地才以救世之姿出現,名義上是輔佐祂,實際上是瓜分了所有救世功德。
東風壓西風,決戰之日,二帝殺得天昏地暗,淵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劍架在迦樓脖子上的,等祂反應過來,劍刃已經在那脖子上劃出了線,金色的血液滲透出來,刺眼極了。
迦樓說,“到此為止了,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祂抓住淵明的劍刃,抹向自己的脖子。
淵明看著那頭顱高飛,耳邊噪音密密麻麻成了鼓點,一下下敲碎了心神。
祂不知道迦樓是什麼意思,可祂看懂了那血!
是神血。
祂,神王座下的公孫族後裔,殺了神。
淵明看向身後的漫天仙佛,祂們同樣震驚。
“迦樓.不是人道氣運中誕生的先天聖靈,對不對?”淵明發現了一直以來的盲點,“氣運是定數,是規律,怎麼會誕生靈呢,就算能誕生,憑什麼輪到人道,祂究竟是誰?”
所有準聖望著淩霄子,淩霄子也說不清,因為祂撿到迦樓時,這就是一個足以引起九天驚懼的神胎。
也許是新誕生的先天神明,也許是哪位皇者真神托生的後天之神。
淩霄子察覺到祂鴻運滔天,貿然處死,隻怕會毀了自身與聖地氣數,便反其道而行之,將祂跟人道氣運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