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門前野草沒膝,一頭發黑的石獅子倒栽在泥裡,顯然荒廢多時,毫無人跡。
侍衛們拿著大環刀劈開條小道,風吹來,嘎吱,半扇被蛀壞的門轟然倒地,煙塵飛濺之下,讓一群腥風血雨裡來去的漢子汗毛倒豎,弓著背脊,橫刀戒備。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李三影響,竟真覺這宅子陰慘慘的,淒淒惶惶。
薑微從門庭望進去,昏暗空洞的大堂仿佛凶獸腥臭危險的口,他極少有這樣的直覺,當下不安,“殿下,我們不如換個地方?”
“怕了?”湛長風道,“那人確實沒有說錯,這裡死過很多人。”
“當真是凶宅?”薑微忙說,“不如等調查一番再作打算,鬼神之事,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傷了您可如何是好。”
“凶之一說,在天地人。”湛長風指向四周山巒,“它的位置本是極好的,四方宅院被四方山巒拱衛,坐方正享方正,聚運藏氣,福澤綿遠,隻可惜...”
她抬頭望向破敗宅院中衝天而起.異常繁盛的槐樹,“中央有木,便成了困,何況還是喜陰的槐樹。”
薑微尊鬼神,卻也不信鬼神,對風水之事嗤之以鼻,但太子說的話,怎叫人反駁,當然得順著了,“竟是這棵樹惹得禍,我立刻去砍了它。”
“不用了,”湛長風微闔眼,“記得剛剛路過的河道吧,彎處正對大宅,如張弓之箭欲射,這是風水裡最忌諱的反弓,反弓加困局,怎不家破人亡。”
“那便把樹砍了,把河填了!”薑微擲地有聲,馬上就要動起手來。
“天地人,風水隻是其一,若你問問那十六戶人究竟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便會知道是第一戶人家的女婿一夜間殺了全家一百二十人。”
“這一百二十人的怨氣不消,久滯於世,才禍害了後來搬進來的人。”
“還有這種事?”薑微不知該驚訝那女婿的喪心病狂,還是感歎殿下的神通廣大,“您知道的真多。”
知道的多麼?
她也是聽長須老道說起過這個地方。
想起長須老道,她約莫有點恍然。
長須老道除了教她劍術道經外,時不時說起奇聞異事,也有意無意地露出些類似“化外”.“方寸”的詞,隻要細一想,就會發現他是屬於神玄世界的人。
湛長風也明白長須老道其實一直在引導她出世。
隻是為什麼要出世,出世做什麼。
她不願稀裡糊塗就走上一條未知的道,便一直裝睡。
薑微撓撓頭,“殿下,您還是沒說為什麼不能砍樹填河。”
“因為那累年的怨鬼被鎮壓在槐樹之中,樹一砍,必破局。”這個封印還是長須老道下的。
薑微張了張嘴,實在憋不住了,直言,“殿下,您究竟想做什麼?”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來益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副打扮,如今來這凶宅又是乾什麼。
湛長風的決定在他看來毫無邏輯可言。
質疑上位者的決策可是大忌,薑微問完就後悔,但是如今的太子似乎不像在皇宮裡那樣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竟沒有生氣,而是回答了。
湛長風一擺袖子,走進大宅,“孤要造一個神出來。”為了這礙眼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