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四合,分四室,中央是一株十人合抱不得的榕樹,繁茂而巨大的樹蓋遮蔽了四方天,投下大片陰涼,
湛長風被帶進了北邊的一室,裡麵十來張坐席規整地擺放著,少年學子們大多還沒安坐,秦煥咳了一聲,頓時歸位的歸位,整襟的整襟,朗聲喊道,“秦師午安。”
室內的氛圍偏向輕鬆,並非學生一遇先生便安靜如鵪鶉,加之蘭心亭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年輕人,活潑之風尚未被沉練,仍存少年氣,是以一眾人口上問好,目光卻是不安分地溜到了門外。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雙眼放光,“秦師,可是來了新生?”
“得了,李白茅。”角落裡有人悠悠接道,“就算來了新生也改變不了你萬年倒數第一的命運。”
眾人哄笑。
李白茅渾然死豬不怕開水燙,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這世上,總有點難以預料的事。”
臨旁坐席上的少女一手斂袖,一手慢吞吞地研磨,頭也沒抬,“對,人總是要掙紮一下的,不然怎麼知道生活除了絕望還有無望。”
“哈哈哈,沒錯。”
李白茅跳腳,胖指頭點點少女,又指指角落的人,“餘笙.韓之高,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倆!”
韓之高拿著鎮尺一拍,“不,是我倆造太多孽才碰上你。”
餘笙下了結論,“孽緣。”
李白茅舌頭打結,懟不上來,憋紅了臉,吐一字,“.....靠。”
秦煥看夠了他們耍寶,適時地壓壓手,虎著臉斥道,“授課時分怎容你們胡鬨,彆讓新友看了笑話。”
他讓開一步,“來和他們打個招呼。”
一眾學子看向他身後,剛才隻看見一片衣角的人終於完整地進入視線,隻瞧對方拱手而立,“我名易湛,請多指教。”
眾人還禮,“歡迎之至,學涯共勉。”
秦煥滿意地點點頭,對湛長風道,“喜歡哪個空位就過去坐著吧,要上課了。”
湛長風點點頭,朝唯一的空位走去。
這是個臨窗的位置,一束枝丫伴著陽光從半空伸進來,上麵綠意融融,下麵斜影輕擺,瞧著十分美好,臨境卻隻剩下熱意,無怪前後都有人,偏偏它空了出來。
湛長風不甚在意,規矩地安坐在席上,拿出文房四寶,前麵的秦師正在講解字形結構。今次是書法課。
“諸君,你們詩書經義學了有段時間了,現在請用你們用手上的毛筆將自己最欣賞的篇章默錄下來。”
“是。”
寫最好看的字,默最好的文章,品字品文章,就是這一堂課的主題。
一眾學子默默無言,專心蘸墨.提字。
“用手腕,彆用指頭。”
“肘子不要靠案上。”
秦煥轉到李白茅旁邊,瞧著他蝌蚪似的一串鬼畫符,眉頭能夾死蒼蠅,李白茅扭扭身子,見秦煥轉身連忙喊道,“您怎麼不批評我啊。”
他周圍的同窗們不自覺地悶笑,同聲道,“大概是沒救了。”
“好歹能看出是字啊。”李白茅委屈地舉著自己墨寶,“我覺得我還能救一下的。”
餘笙搖搖頭,真是個活寶。下一息發現秦煥在她旁邊停住了,卻是背對著她看另一個學生,恰是今天來的新生。
秦煥看她隻寫了兩個字,然後便沒了下文,連筆都放在了一邊。考慮到兩地文字的差彆,秦煥放寬條件,“你若不知道該寫什麼,可將字帖拿出來臨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