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霧靄聚攏,一如往初,顯得那一劍蒼白又徒勞。
“湛,你的弱點讓你無所畏懼,也讓你瘋狂,萬物終有一死,既然有人替你換取了生的時間,那就好好活著吧,等你歸來,是你的,還是你的。”
湛長風感應到了地獄的力量,黃泉宗原來是在地獄裡嗎。
思緒一劃而過,她記起地魂的牽引,那口青銅棺本來該帶走她!
鬼麵人與燕為山之鬥,分明是個過場,實際上,九極歸一宗用那柄物什換了她的生,黃泉宗以放過燕為山為代價預訂了她的死。
這意味著,此生她死後,九極歸一宗將徹底與她斷開因果,任她入地獄。
黃泉宗有易長生在,也不懼她不入地獄。
湛長風的虛無之眼神光凜凜,在一瞬間,看透了這些至強者的交易形式。
那人似有所感,蒙蒙霧中一聲輕歎,“你有讓人懼怕的資本,你的弱點也無法阻止你的理智。”
“你錯了,她不是我的弱點。”在那一劍後,湛長風的神色儘是冰冷和荒蕪,漠然收回長劍立於身前,雙手覆在劍端,仿佛一名君主站在自己的疆土之上,“沒有人能隨意從我這裡拿走屬於我的東西,若我死,我定將地獄翻天覆地,讓你的道脈永無寧日。”
“你不會。”
“我會。”
“你敬畏天地。”
“我無懼天地。”
“你向往大道。”
“道若阻我,那就滅道。”
“你想要什麼。”
“你覺得,用什麼,能換我此刻對黃泉宗的仇恨。”
“我會殺了你。”
“我的護道神將不會讓你這麼乾。”既然他們都說她與九極歸一宗有因果,她認了又何妨。
“罷了,提前給你便是。”
湛長風接住從霧中飛來的印璽,紫府中代表九轉往生訣的印璽亦蠢蠢欲動,兩方印璽在紫府相會,融為一體,補全了九轉往生訣的缺失,它終於成了完整的道統。
有什麼能換取她此刻對黃泉宗的仇恨,唯有她成為黃泉宗的嫡傳。這也是霧中人希望看到的。
湛長風抱拳執禮,“待我歸宗之前,還請您好生保管青銅棺。”
她果真是說換就換,說放下就放下,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好似之前的憤怒是輕易便能揮散的雲煙。
“你好自為之罷。”
人影漸漸消散,也一並帶去了大霧,天地陡然複清明,莽莽荒原上隻有一塊書著西風的石碑。
湛長風雙手牢牢拄著劍端,平複心氣,雖然暫時失去了易長生,她卻窺到了至強者們的謀算,陰界經此一事,應暫且退出了陽世的追逐抗衡,唯看九極歸一宗在她身上下了什麼賭注,要她了結什麼因果。
繼壽河城被劍宗弟子劈成兩半後,鬼方族和西風城的消失在山海界引起了軒然大波,幾十座城池聯合組成的鬼方國陷入了風雨前的詭異平靜。
對鬼方族的消失,湛長風也有點吃驚,這讓她有種,鬼方族.西風城是為了專門等她而存世的錯覺。
但這錯覺抵不過她的規劃被全部打亂的暴怒,不管這兩宗想乾什麼,都不能否認,它們在她的證道路上摻了一腳,甚至想將她引偏。
篤篤!
“客官,大堂有人找您。”
湛長風打開久閉的房門,走下樓梯,大堂門口立著一名負劍的藍衣道袍修士,麵目周正,劍意浩然。
“請隨我回宗。”
他不說來龍去脈,不說回哪個宗,仿佛篤定她什麼都知曉。
是隨著理想成長,還是成長後去完成理想。
她不敢偏離自己規劃好的道路,怕一旦走偏.走遠就再也走不回來了。
何況她尚不知曉九極歸一宗的目的。她修的也不是劍。
“閣下請錯人了,一介散修回什麼宗。”
“莫要自欺。”
“你才在自欺。”元氣在掌心流轉,五行精氣吞吐著華光,“我已有傳承,難不成你還想我廢功重修,哪來的臉麵。”
燕為山心頭蒙了層疑惑,劍宗是絕對不收另懷傳承之人的,怎會要他帶她回去,還為此損失了黃泉聖劍。
不過這人的態度忒不知好歹,助她逃過了一劫,還渾似不將劍宗放在眼裡,“我給你一個機會,若你能接我三招,我就退去。”
湛長風涼涼道,“你以為憑你就能強行帶走我,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板凳一聲刺啦,身穿金邊雲紋綢衫的中年修士離開桌子,手撥過金珠子算盤,金石相碰時的泠泠脆響攜著威能,“小子休以為拿著神劍就能為所欲為,某的主公,豈是你能隨便欺負的。”
生死境?
燕為山劍眸閃過微光,“劍,本就是實力的一部分,一個生死境,焉能阻我。”
“再加上我呢?”裙擺曳過紅木階梯,冷冷目光看過來。
燕為山神色一沉。
金不換也心驚,他主公身邊竟還有一個他從未察覺到的高手。
“你想當縮頭烏龜?”燕為山盯住湛長風。
“人,也是我實力的一部分,你家師長允許你在外私自鬥狠,傷害某方勢力主了嗎,就算你看不起我這點小勢力,我也是藏雲澗的正統官員,氣運與藏雲澗的運道樹掛了勾。”
她撫平袖上折痕噙著沒有意義的笑,“傷我殺我可以,如果你想讓藏雲澗的局勢再亂一點的話。”
“還是說,你毀了好藥山,卻不知道自己引來了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