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言。”
約莫二十分鐘後，工作人員進來點到了許立言的名字。
他帶著劇本跟隨工作人員出門右拐來到隔壁的試鏡室，輕敲了兩下門後，工作人員讓他自己進去。
許立言輕輕吐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試鏡室很寬敞，一張長長的會議桌後導演，選角導演等一共四位一字就座，後麵則是一台攝像機，用來記錄下試鏡演員的表現，以供導演後麵參考。
中間那位滿頭灰發，有著大眼袋的正是這部電視劇的導演溥洲。
此時正盯著麵前許立言的個人資料，直到許立言走到前麵的空地跟大家打招呼，傅洲才抬頭瞄了他一眼。
“準備好了就開始吧。”傅洲不鹹不淡的說道：“強子，你跟他對一下戲。”
說完雙手環抱靠在椅背上，視線落在前上方的天花板，好像在思考著什麼，注意力全然不在這場試鏡上。
祝斌的確是他內心已經認定出演鄭乾這個角色的人選。
事實證明，剛才試鏡的結果完全在他意料當中，演技精湛的年輕演員不少，能把反派演繹的深入人心的卻不多。
方才傅洲看了下許立言的資料，偶像歌手出道，出演過幾部小成本網劇，他雖然沒有看過許立言的作品，心裡已經對他的演技有了大致的判斷。
簡言之，沒有什麼期待感。
不過既然人都來了，過場還是要走一下。
左右邊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痘印的男人點了下頭，拿起麵前的劇本看向許立言道：“準備好了嗎？”
“好了。”
許立言點頭，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看上去很粗獷的男人就是那個副導演範立強了。
這出戲的場景是兩人在女主的府邸院子裡月下對酌，從一起回憶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到最後徹底決裂。
回憶過往的橋段被範立強直接略過了，他直接從矛盾爆發的前幾句台詞開始。
“兄長為什麼陷害魏通大人？”
這裡的魏通是多年來一直為女主父親平冤昭雪的禦史大夫，就因為在朝堂上彈劾鄭乾，被後者羅織罪名，滿門抄斬。
而女主從小隱姓埋名，直到現在都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包括最親密的朋友鄭乾。
許立言抬起眼皮看了範立強一眼，麵帶笑容，抬起手拿起並不存在的酒壺倒酒的同時，語速很慢，輕描淡寫的說道：“皇上不喜歡他，正好我也不喜歡他。”
好像將魏家數百口人儘數誅殺隻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樣。
“所以你就滅了魏家滿門？連剛滿月的孩子都不放過，此舉與禽獸何異？”
範立強眼睛微眯，壓抑著火氣質問道。
他稍微有些意外，這小子的台詞功底可以啊。
雖然隻有短短兩句台詞，許立言抑揚頓挫，不緊不慢的語調恰到好處的將鄭乾的陰毒狠辣表現了出來。
隻有殺人如麻的劊子手才能對殺人這件事講的如此雲淡風輕。
許立言笑容僵了一下，眼神中一抹狠厲一閃而過，不過轉瞬之間又笑了起來，搖搖頭柔聲道：
“妹子你常年征戰在外，對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今天我若心軟饒了魏通，將來人頭落地的就是我，到那時候你就隻能到我墳前看我咯。”
“如今你是手握重兵的上將軍，我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你我聯手，放眼這整個景國，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們了，隻有我們欺負彆人的份兒，榮華富貴項之不儘，唾手可得......”
許立言端著酒杯朝一旁走了兩步，揮舞了袖子，憧憬著未來。
“夠了！”
範立強的聲音突然將他打斷，“你我兄妹一場，我今天不為難你，飲完這碗酒，你我從今以後恩斷義絕，若你繼續為虎作倀，我定不饒你。”
許立言身子僵了一下，緩緩轉過臉，臉上浮現出一抹掙紮，他目光冷峻的看著範立強，淒然一笑道：“連你也恥於我這閹人為伍了是嗎？”
兩人從小相依為命，一起吃過太多苦，
可以說，女主是他唯一一個可以敞開心扉，無所不能言的人，是他最親密的朋友。
此前女主對他冷嘲熱諷，他根本不往心裡去，直到女主說出這樣的話，深深刺痛了他。
範立強微微愣了一下，這不是劇本原來的台詞，這小子顯然是在自由發揮。
既然沒有提前幾天把劇本給這些試鏡演員，自然就允許他們臨場應變，發揮創作力。
範立強也是早影視圈摸爬滾打多年，身經百戰的老油條了，立刻接詞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
此時，一直神遊天外的傅洲視線垂落，似乎對麵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些許興趣。
“道不同......”許立言笑了起來，笑的很淒涼，隨即慢慢收起笑容，“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
“是啊，我隻是皇上手底下的一條狗，一個殘缺不全的閹人，你是皇帝器重的兵馬大元帥，萬民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許立言麵目猙獰的說著衝她豎了豎大拇指，加重語氣，一字一頓沉聲道：“你了不起，你最清高，最偉大！”
“可是......你知道我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嗎？”
“這是什麼世道啊，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道。”他顫抖著手指著範立強：“你見過人吃人嗎？”
轉而又指著自己胸口，壓抑著聲音怒道：“我見過！”
“這麼多年來，我依舊每天都會做噩夢，夢到我被彆人一刀，一刀割開血肉，一口一口吃掉。”
“我不想被人吃掉，不想像一灘爛泥一樣被人踩在地上，我不要卑賤的活著，不想被人欺負！”
許立言的雙目通紅，眼底透著無儘的痛苦，狠厲與憤恨，像是一個被那些如夢魘一般折磨著他回憶徹底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