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氣氛不對,喵子忽然想起自己可能有點餓了,溜著牆根就出了山洞。
一時間洞內隻剩下了易塵與水靈月兩人。
兩人麵麵相覷。
就在易塵想要開口打破這份沉寂時,忽然間水靈月長長的睫毛翕動,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噗嗤一笑,打破了這份沉寂。
“易道長這是怕靈月纏上你嗎?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膽大包天的義成子。”
“放心好了,什麼都沒有發生,靈月如今因禍得福,資質大大改善,誌在大道。”
“不過現在靈月身上的禁靈符雖然已經拔除,但是影響仍在,需要一兩日的時間恢複,可能需要道長護送我回一趟雲中郡,我在此城有一座彆院,適合清修。”
水靈月款款走上前來,秀足微微一踮,將易塵被天風吹拂得有些歪斜了的衣領扶正。
“靈月,我….”
易塵正欲說話,卻被水靈月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
“彆出聲,現在我什麼也不想聽,送我回雲中郡吧。”
“以道長的天資,豈能偏安一隅,屆時道長自可離去,真龍便應龍騰九霄,而不是自己畫地為牢,不得自由。”
“靈月如今在修行上有所領悟,應當…應當會在雲中府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一雙明眸善睞的清亮眼眸映入了易塵的眼簾,好似會說話一般。
“那咱們這便走吧。”易塵心中暗歎了一口氣,話都讓水靈月說完了,他還能怎麼說呢。
在水靈月詫異的眼神中,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玉白的小手。
“喵子,給你爹滾回來,死哪裡去了。”
心情莫名有些煩躁的易塵對自己的好大兒沒有了好脾氣,朝著洞口吼道。
沒多時,一隻小黑喵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口中叼了一朵不知在哪個山角落裡采摘的火紅的玫瑰,它諂媚的朝著易塵喵了一聲,驀然間一陣喵語在易塵心中響起。
“狗東西,竟然還教起老子做事來了。”易塵被自己好大兒這個活寶逗得也是忍俊不禁,他沒好氣的奪過其口中的玫瑰,將它塞入了靈獸袋中。
“這花還怪好看的。”
“師太,那咱們這就出發吧。”一朵玫瑰驀然出現在了水靈月手中。
易塵將頭彆向一邊,沒敢細看水靈月的表情,他攬住水靈月纖細的腰身便閃身出了洞穴,朝著雲中府的方向進發。
雲中郡坐落在南水河的儘頭,此城背靠的紫極雪峰便是南水河的發源地。
紫極雪峰海拔極高,山下青翠,越往上植被便越稀疏,至於數千米處便是白雪皚皚覆蓋,好似青山白頭。
因為紫極雪峰小半個山頭都籠罩在雲中之故,因此坐落在此峰下的巨城也就喚作雲中郡。
“道長且看,下邊便是雲中郡附近有名的景致-百豚鬨海,那茫茫青山,像不像大海一般,那一個個的山峰,像不像一條條綠色的海豚。”
“遠處那片湖泊便是水仙湖,那裡可好玩了,小時候我姑姑、姑父經常帶我去那邊踏青。”
水靈月玉手緊緊的抓著玫瑰枝乾,興奮的向易塵介紹著雲中郡的美景。
所謂百豚鬨海也就罷了,說到水仙湖易塵頓時不由得眼睛一亮。
“裡麵魚多嗎?”
“多啊。”水靈月詫異的望了易塵一眼。
“不差。”易塵滿意的點點頭。
經過一個白晝的飛遁,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雲中郡已經是遙遙在望。
水靈月瞧著遠方的巨城,神色忽然間低落起來,她忽然開口道:“道長,我不想飛遁了,不如我們走著進城吧。”
“也行。”易塵散去籠罩著兩人身形的極元光罩,落於地上,隨即又掏出霸王雞的兜帽給自己套上,身形也是哢哢一頓收縮。
“道長,你這是?”水靈月麵露驚詫之色。
“誒,貧道仇家有些多,有人在暗中調查針對於我,不得不防。”易塵無奈的攤了攤手。
此時,驀然間一隻玉手主動牽上了他的大手,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明媚笑臉。
“走吧,隨我去明月齋。”
“我在雲中郡的彆院便是我姑姑留給我的,已經許久沒有住過了。”
“伱姑姑、姑父呢?”
水靈月聞言驀然聲音停頓了一下,接著才道:“姑父死了,姑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便去水月庵出了家,明月齋也就廢棄了下來。”
“啊?抱歉。”
“那靈月你為何會在豐雲縣水月庵分部呆了這些年月啊。”易塵終於還是問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沒什麼,我水家昔日是闊過,如今不過是一個沒落的小家族,南山郡第一望族南山林越看上了我,想要娶我,我不願,與家中鬨翻了,父親為了保護我,又擰不過族老,便想了個法子,將我逐出家門。”
“然後我拜入了水月庵出家,並且遠離了江南道,來到豐雲縣那個偏遠地方呆了一段年月避避風頭。”
“前些日子姑姑順利晉升至真人境四層,說南山家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六根未淨,乾脆便還俗回來了。”
“沒想到還有這般曲折。”易塵點點頭。
隨後兩人牽著手沉默的走在前往雲山郡的官道上,似乎兩人各自都有心事一般,一路均沒有說話。
他們穿過道路兩旁的灌木
,越過路邊的野花,走進了雲中郡的城門,夕陽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兩人的步伐也是越走越慢。
然而再緩的步伐,終有儘時,當明月爬上天空時,兩人已經進入明月齋內。
“道長,走之前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水靈月忽然開口說道。
“額,靈月,那水仙湖內有沒有翹嘴,我想甩兩竿。”
空氣凝固了兩秒半。
水靈月再次開口,此時的她麵無表情。
“可能有吧。”
“道長,我到了,明月齋久無人打理,我就不讓你留宿了,你走吧。”
“額,那好吧,你多保重。”易塵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推門,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水靈月明媚大氣,有水之柔,亦有水之剛。
像是一朵雪山上怒放的玫瑰花。
既清冷,又熱烈。
她最後出言問易塵有沒有話想要對她說,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她是絕無可能出言請易塵留下的。
在她最絕望的關頭,易塵猶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沒人知道在宴會上她收到易塵的傳音時有多驚喜。
好似那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陰司處處明。
這便是她那時的心情。
之後某個道人的影子便深深的刻入了她的心頭。
隨著大門吱呀關上,水靈月內心感覺如同被鐵水澆灌了一般,堵得慌。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她歎了口氣,來到彆院的房間內開始清理打掃。
她沒有使用法術,而是拿著抹布開始細心擦拭,擦拭房間中的每一個角落,手指關節攥得發白,像是想要用力把某個人的影子從心中擦去一般。
就在她用力擦拭房間內的銅鏡時,拂去鏡麵的厚厚灰塵,一行淺色小字驀然浮現在鏡底。
“明月齋前明月夜。”
“依然月色如銀。”
“明明明月是前身。”
“回頭成一笑,清冷幾千春。”
“照破大千清似水,也曾照亮微塵。”
“莫將圓相換眉顰。”
“人間三五夜,誤了鏡中人。”
落款:陳增壽。
這是他傷病而死的姑父的筆跡,想來是他生命最後的時光所做。
瞧著銅鏡中的麗影,水靈月壓抑的情緒爆發,晶瑩的淚珠潸然落下。
“那就這樣忘記吧,莫要以為我攀附於你。”
水靈月望著鏡中的自己,怔怔然出神。
她有她的驕傲,昔日她能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換取自由身,今日她也絕不會放下自己的驕傲讓人誤會。
就在此時,忽然院牆外傳來一連串熟悉的喵叫聲。
接著便是一陣沉穩的敲門聲。
“誰啊~”水靈月慌亂的擦著眼淚,儘量穩住情緒,嬌聲叫道。
“是吾,懾世純陽,義成子!”
一陣強而有力的聲音透過門扉傳來。
“你回來乾嘛,你不是走了嗎?”
水靈月對著銅鏡慌亂的整理著裙衫,三次深呼吸後這才來到彆院院門處。
“明月齋水管爆了,我來修水管。”
“你放屁,水管好好的。”
水靈月瞧了眼身後用來輸送泉水的竹管,根本沒事。
她沒好氣的打開了門,內心一時間又忐忑得像個等待情郎的小女孩。
門扉漸漸移開。
一道熟悉的雄壯人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隻見易塵已經換了套新道袍,手中還多了一大捧玫瑰花。
“花好看吧,我回來時看你挺喜歡的,於是剛才我出去先找地方洗了個澡,然後看到一戶人家的玫瑰園裡花開得挺好,我全給薅了。”
“足足九十九朵,稍微差點的我都不要。”
易塵笑嗬嗬的揚了揚手中的玫瑰花束。
“你回來乾嘛~”水靈月瞧著玫瑰花心頭便是一跳,她克製住情緒左右手放在門扉圓環之上,隨時準備關門。
“讓我進來說話。”
易塵直接側身擠了進來,收斂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麵色肅然,沉聲道:“靈月,你怕不怕死,怕不怕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