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貿然抬頭,隻聽到男人低沉冷淡的聲音,一字一句都裹著三分寒意,“人帶到了?”
那將軍飛快答道:“末將衝入冷宮,便看見這女人,未曾見到彆的人,便將她直接扛了過來。”
那人聞聲,目光一轉,冰冷的眼神霎時投在她的臉上。
商姒隻覺渾身壓力迫人,旋即,一柄長槍伸到了她的下頜處。
長槍在光下刺得她眼底發疼,尖端鋒利無比,她唯恐那物什插入她的脖頸,隻能順著它微微上挑的力道,高高地昂起了頭來。
商姒緊闔上眼,記得自己此時此刻是個女子,便佯裝怯懦,緊閉著雙眼,不去直視他,隻這樣僵硬地仰著小臉,一動也不敢動。
她仿佛能感覺到,那火燙淩厲的目光在臉上逡巡而過。
周圍肅然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她。
遲聿看著一身淩亂女裝的她,倒是有些驚訝。
重來一世,他早就知道她的藏身之所,便命副將提早衝去冷宮將她扛出來,迫不及待地想看她在他身下哭叫求饒的樣子。
卻未料到,不過是提前片刻,抓來的卻是個女子。
……竟是女裝的她。
遲聿望著她的眼神微微一暗。
她長發散亂在肩周,漆黑緞發襯得小臉素白,睫毛纖密,細眉紅唇,美得令人驚歎。
他記憶中她男裝又是另一幅秀潤清冷的模樣,如今這一身女裝、屈辱隱忍的樣子,卻又彆有一番嫵媚風情。
那傳言本半真半假,少帝容色乃當世無雙。
遲聿驀地一彎薄唇。
十年,他肖想的就是這個人。
他驀地擲開長槍,蹲下身子,微微探頭,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我是遲聿。”
她腦中轟然一聲響,身子僵硬,始終不敢睜眼看他,連睫毛都在抖。
他端詳著她的表情,又輕輕貼上她的耳廓,聲音清冷,“我此番前來,是要抓天子,你可知道他下落?”
她紅唇一顫,默然不語。
她在怕他,他知道。
或許是怕死,又或許是被他親眼見著她女裝的模樣,怕他將她收為禁臠,她前世也怕,卻在即將暴露性彆之時,狠狠給了他那一耳光。
或許上天都能感覺到他的不甘,所以給了他重生的機會。這一輩子,他所求而不得的、不甘心的,全都要一一索取回來。
他低低一笑,大掌撫過她的柔軟腰肢,沒頭沒腦地道了一句“還是一如既往地軟”,旋即放開她的下頜,起身冷淡道:“帶回營帳。”
身邊侍衛聞聲上前,又將她一把扛起,她咬緊下唇,至始至終不敢睜眼,隻在最後,勉強睜眼掃了一眼。
她看見遲聿一刀斬了攝政王。
商姒遽然閉眼,心跳近乎停止。
商姒被帶回營帳之後,被幾個嬤嬤按著強製洗刷乾淨,又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裙,那些人怕她尋機遁逃,便用柔軟的錦緞綁住了她的手腳。
除此之外,倒沒有特意為難。
外麵人聲喧鬨,帳中漆黑無聲,商姒靠在床角,蜷起雙腿,渾身有些發冷。
她被關在這裡整整兩日了,整日除了洗澡,那些人如同聾啞了一般,不與她說話,對她的一切要求全部無視。
她很餓。
餓得兩眼發暈。
朦朦朧朧間想,她該不會是未被遲聿一刀斬了,卻被他特地關在此處,乾乾淨淨地被他餓死?
著實荒謬。
她不知那時為何會有將軍將她扛出去,為何遲聿獨獨針對她一人,這發生的一切,都與她以為的全然不同。
又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那些嬤嬤又進來了。
她們表情嚴肅冷漠,強行褪去她的衣衫,又將她放在浴桶中,小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沐浴,她拉住其中一位嬤嬤有氣無力地哀求道:“我真的餓了,我不想被活活餓死。”那嬤嬤默不作聲地拉開她的手,流程一如往常,待又將她重新縛起放回原處之後,便熄燈退了下去。
商姒閉上眼,竭儘全力讓自己沉睡過去,這樣就感受不到強烈的饑餓感。
意識尚在沉浮間,鼻尖忽然躥入一縷飯菜的香味。
她猛地睜眼,待看見門口那一抹修長筆挺的人影時,驟然往後縮去。
這是一個男子,未著甲胄,紫衫錦袍,頭發由玉冠束起,劍眉高鼻,薄唇高額,一雙眸子如同打磨晶瑩的玉石,深邃俊容被光影斜切成明暗的陰影。
商姒不動聲色,目光從他臉上挪至他腰間玉佩,驀地反應過來這是誰,渾身霎時一僵,猛地往後縮去。
一邊倒退,一邊咽了咽口水。
遲聿端著一碗粥,碗裡香氣四溢,聞起來……好像是雞肉粥。
商姒看著端著粥慢慢靠近的他,忽然有些想哭。
不知是餓的,還是委屈的,還是被他嚇的。
遲聿看她盯著自己瞧了半晌,隨即目光便緊緊追隨著他手上的粥,漆黑的眸底飛快掠過一絲笑意。
故意餓她幾日,方才讓這家夥乖了下來。
他不緊不慢地坐在床榻邊,麵容被微弱的燭光照得半明半寐,廣袖翩然,通身氣質矜貴優雅,越發不像那縱橫戰場的修羅。
商姒的目光在他和粥之間來回遊移,聽他淡笑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