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姒有些恍然。
藍衣突然逼她出來,在她要走之時打她小腿,就是不想讓她再避遲聿。
商姒心跳愈快,勉強用力撐坐起來,卻又半途而廢,重新跌落回去。
小腿卻抽筋一般地疼,她暗暗咬牙,額上冒了細汗。
哪怕背對著遲聿,不用回頭便知他定然已經發現她了。
此刻想裝得若無其事地跑掉也是不可能,她渾身如墮冰窖。
身後漸漸傳來腳步聲。
她心底跳得越發地快,手心漸漸濡濕,正打算低眉做出一副嬌怯軟弱的模樣,眼前玄金袍角一掠而過,竟是直接掠過了她,連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仿佛她不過是低賤入塵埃的螻蟻一般。
商姒心底巨石猛地落地。
她等遲聿走得遠了,才再次撐手,慢慢嘗試著站起來,一邊抿緊唇,讓宮人攙著她,低聲道:“許是扭到了,快些攙我回去。”
不管如何,既然遲聿壓根沒有將她放在眼裡,她便能暫時放心了。
可笑藍衣算好了一切,卻獨獨算漏了這一步。
商姒將全身力量勉強支撐在宮女身上,才走幾步路,可每走一步腳踝都鑽心地疼,她抿起唇,試圖強壓痛感,整個太陽穴都鈍鈍發脹,她想著回去之後要不要想辦法請太醫,卻忽然聽到一聲驚呼。
“世子——”
商姒尚未反應過來,聽到這聲稱呼隻是下意識地回頭,誰知什麼都還未曾瞧見,隻覺腰肢一緊,整個人便被他攔腰抱了起來。
她心跳幾乎立刻終止,渾身鮮血遽然逆湧,隻睜大一對秋水剪眸,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遲聿冷著一張臉,低眼掃她一眼,嗓音沉淡清冷,“走路都能摔?”
他本不欲管她,上回她既然敢開口拒他,他不將她多晾幾天,實在是覺得意難平。
誰知走了幾步,腦海中便回想起她方才的神情。
她低垂著頭,唇抿得死緊,神情克製而隱忍,一如既往地倔強。
身量是那般嬌小纖弱,臉色是那般蒼白。
跪在那處,看似脆弱而無助。
忽然,就,覺得舍不得。
遲聿臉色暗了一寸,心道此女果真是他軟肋,他是一刻都也忍不得了,腳底便迅速一轉方向,直接將她大力抱了起來。
這一抱,又覺得她輕了一些。
這是絕食了麼?
他劍眉微皺,張口欲叱,卻見她已將小臉埋入了自己懷裡,一言不發。
遲聿的目光落在她鬢邊細密冷汗之上,便不再多言。
隻默默將手臂收得緊了些。
此處動靜自然驚動遲陵等人。
遲陵與身邊的季允、宋勖二人對視一眼,快步走上前來,奇怪道:“哥哥,這是……”目光觸及將腦袋埋在世子胸口的小美人之時,眸光微閃,驀地噤了聲。
商姒身子嬌軟、腰肢纖細,就這樣橫陳在遲聿的臂彎中,顯得小巧而乖順。
長發隨風輕輕一蕩,可以看見她細密烏黑的長發,似乎從小都被護理得極好,長發泛著瑩亮的光澤。
遲陵想起昨夜,這位看似毫無用處的公主在禦膳房偷吃,舉手投足哪裡有今日半絲溫順乖馴?那時的她,眉眼生動,不拘一格,也半點不畏懼他的威脅,若非昨夜親身經曆,遲陵差點以為不是她。
但,就是她。
遲陵看著商姒的目光多了一絲不懷好意,故意驚訝道:“咦,公主怎會出現在這裡?”一麵說著,一麵對一邊戰戰兢兢的宮人叱道:“你們就是這麼照顧公主的?”
那些宮人聞聲立刻跪了下來,雙手按在膝頭,垂首惶恐道:“奴婢們跟著公主殿下,沒有料到公主會走到此處來,驚擾了將軍們。”
這話著實諷刺。
堂堂公主,連出來散心也不能驚擾這些將軍們,她頂著個公主的名義,作的卻是俘虜態。
也的確,她是俘虜。
但這座曾經被她統領管轄的皇宮裡,商姒仍舊感覺到了一絲羞憤。
她一瞬間血氣上湧,每一寸骨骼都變得僵硬,想要下來,卻被遲聿牢牢鉗製住了。
她甚至感覺雙靨如火燒一般,不禁咬唇抬眼,遽然撞上遲聿漆黑深邃的雙瞳。
他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情,唇角往上輕輕一勾,那一抹極淡的笑意轉瞬即逝,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他偏頭掃了遲陵一眼,又恢複了清冷漠然的神情,淡淡道:“公主身份高貴,想去哪裡,自然哪裡都去得,宮人自然也無錯。”
此話一出,周圍數人都暗暗一驚。
遲陵道:“二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