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乙徹查此事極為迅速,很快,商鳶身邊的所有人都被審問了一遍,當日所有見過商姒的人也被查了一遍,並實時向遲聿稟報進度。
遲聿負手站在城樓上,聽君乙彙報了一半,忽然道:“行了,不必查了。”
君乙一愣,“可這件事的疑竇還如此之多,四公子的嫌疑也……”
遲聿的臉色無比冷峻,驀地偏過頭,眼神尖銳地盯住了他,“我說了,不必再查。無論你查到什麼,此事都爛到肚子裡去,不許再提。”
君乙垂下頭,惶恐道:“屬下失禮。”
遲聿揮了下手,“你先退下,選幾個能乾的侍衛,今後貼身保護陛下,此事便對外宣稱是刺客,其他消息不能走漏分毫。”
“是。”君乙領命,無聲退了下去,留遲聿獨自站在高台上。
遲聿的目光穿越城牆,掠過重重琉璃磚瓦,不知落在何處。
隻有眼神越來越寒峻,袖中的手捏緊成拳,青筋凸起,昭示了他的盛怒。
可再怒又如何?
查到一半,他已大致猜到了全部來龍去脈,不願再繼續深挖,也不想再知道更多,他的心理,一半是怒意磅礴,一半是徹底的失望,明明可以直接求他去做的事情,她偏要和遲陵那小子亂來!
先是誘他晚上去乾康殿,然後算準了他會派人搜查,再用計陷害商鳶。
可他要是不搜查呢?她難道真的要將自己置於險境?簡直胡鬨!
他要下手懲罰她的任性妄為嗎?他又怎麼能下得了手!
他和商姒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可她還是太過倔強,偏生自己又沒有這個能力。
遲聿閉上眼,腦海中就能浮現昨夜那一幕。
他薄唇抿得死緊,一言不發,一路走下城樓,往關押商鳶的地方走去。
……
商姒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來後,卻發覺身邊空無一人,外麵的侍女聽到聲響,才進來服侍她更衣,隨後君乙便進來,抬手行禮道:“屬下送陛下回去。”
商姒咬了咬唇,問道:“大將軍呢?”
“我家主公處理公事去了。”
“什麼公事?”
“屬下不知。”
君乙不可能不知。商姒看著君乙,無論怎麼旁敲側擊地打探消息,君乙一概回答“不知道”,從前君乙也不見得對她如此隱瞞,商姒的心漸漸沉了下來,隻好先回乾康殿。
她進了乾康殿,環顧四周,卻未曾見到姣月和藍衣,便問道:“她們在哪?”
君乙道:“屬下不知。”
商姒看著君乙的臉,他仿佛是一座雕塑,始終保持著那樣的冷漠木然的神色,對她的一切詢問避之不答,商姒隻好作罷,讓君乙退了下去,獨自坐在殿中看書。
過了一會兒,外麵響起一行人沉沉的腳步聲,商姒聞聲抬頭。
一行人身影高大,不像是太監,更像是一群訓練有素的侍衛,高大人影透過窗欞,隱約投射進來,透著一麵牆,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沉悶壓抑的肅殺之氣。
他們站在乾康殿外,沒有再離開。
商姒起身,親自出門,宮人見她出來,俱垂下了頭。
商姒的目光掃過那群侍衛,皺了下眉,淡淡道:“這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侍衛單膝跪地,答道:“屬下奉大將軍之命,貼身保護陛下。”
“貼身保護?”
“今後,無論陛下去哪裡,我等都會寸步不離,以保護陛下安全。”
商姒低著頭,盯著那人的臉,久久不語。
與其說是保護她,可她更覺得像監視。
果真還是懷疑她了麼?
商姒收回目光,淡淡笑了一聲,抬腳繞過那侍衛,正要慢慢走下台階,那人一驚,連忙攔住她道:“陛下!您不能出去。”
商姒笑意不變,“為何?”
那侍衛道:“公主遇刺,皇宮裡在抓刺客,屬下為了保證陛下的安全,隻能讓陛下呆在寢殿裡,陛下恕罪。”
商姒盯著那人的臉,實則是在透過那人的臉,看著遲聿,琢磨著遲聿的意圖。
她在他麵前耍花招,是小巫見大巫,他昨日雖沒當麵對她如何,可現在,已經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她道了聲“好”,轉身回了寢殿。
侍衛們對視一眼,連忙上前把門關上,商姒背靠著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件事玩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搪塞過去。
遲聿在調查吧?現在查得什麼樣了?他會不會為了持續兩國合作,放了商鳶,讓她功虧一簣?
但終究算她理虧。
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