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緊緊扣在一邊的手指泛起青白色,暴露了她此刻內心的風起雲湧,遲聿收回目光,語氣緩和了些許,對群臣繼續道:“第二件事,便是三日後出征之事。”
“……”
商姒腦子亂成一片,一時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宿敵就這樣死了的事實,薛翕是誰啊,她這一生的一半屈辱都來源於這個人,她曾經遍體鱗傷地縮在被子裡,咬牙切齒地詛咒著這個人,恨不得噬其肉喝其血,他居然就這樣死了?
薛翕死的是那麼慘,臨死前渾身血肉模糊,可見遲聿對他動用多麼重的刑罰。
遲聿為什麼會突然殺薛翕?是因為她嗎?
後來早朝時所說的事情,商姒都沒有仔細聽了,她保持著這近乎神飛天外的狀態,一直和木頭人似的坐到了早朝結束,也沒有注意到下方,沈熙和遲陵、甚至包括宋勖和幾位對她熟悉一些的將軍,投注過來的關切目光。
下了早朝,宮女們上前攙著她起身,又要將她重新送回乾康殿,商姒被宮女一碰,這才猛地回神,伸手推開身邊的宮人,就這樣跑了出去。
“陛下!”
“快快快,去把陛下追回來!”
商姒不顧身後宮人的呼喊,輕車熟路地穿越禦花園,終於在亭子邊追到了遲陵。
遲陵看她氣喘籲籲的,伸手將她扶住,手剛剛碰到她,又想起什麼一般,連忙鬆開了手,關切道:“我聽說你受傷了,現在恢複得怎麼樣了?”
商姒卻不答此話,劈頭便問道:“誰讓你對我下藥的!”
她的聲音壓抑著怒意,眼神極為不善地盯著他。
遲陵臉色變了變,看見商姒身後的宮人追了過來,連忙高喝道:“全都退下!”
那些宮人有些遲疑,商姒回身叱道:“朕與遲將軍說說話,你們連這些都要乾預?”那些宮人侍衛才麵露畏懼之色,連忙退散了開來。
四下恢複安靜,商姒稍微平複了怒意,冷淡道:“現在你可以解釋了吧?”
“我與你相約,營造我被商鳶身邊的侍衛綁走的假象,再引遲聿前來救我。”
“可為什麼,我會中了迷藥,迷藥之後還有媚藥?君乙若來遲分毫,我是不是就會被人……”她說到這處,自己都說不下去,猛地拽住了遲陵的衣領,壓抑著怒意道:“遲陵,你是不是該好好對我解釋解釋?”
遲陵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因為生氣,她原本素白的小臉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就連天生含著水汽的秋水剪眸,此刻也激蕩著難以遏止的怒意。
從前一直沒有察覺到,這麼嬌小的丫頭,一旦生氣也會這麼有力氣,把他拽得這麼緊,他要是不解釋,甚至不懷疑她會撲上來咬他。
遲陵歎了口氣,“老實說,我確實沒有提醒你下藥之事,我在你身邊安排了人,他會好生照看著,不讓那侍衛假戲真做,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在意。”
商姒不由得冷笑,“所以,你就放心地對我下藥?”
“藥不是我的下的。”遲陵眼瞼低垂,低聲道:“此事我有私心,薛翕是你我共同的敵人,此番若是隻動商鳶,還留下一個薛翕逍遙法外,難保他還會做些什麼來,與其如此,不如一石二鳥,將他們都一網打儘。”
遲陵抬起頭來,注視著商姒的眼睛,慢慢道:“所以,我事先找來了薛翕。”
……
兩日前。
薛翕通過侍衛通傳,輕車熟路地進了遲陵的書房,對軟榻上閒閒倚著的少年抬手行禮,“下官見過將軍。”
遲陵笑道:“你近來怎麼樣?聽說你傷好了。”
薛翕恭敬道:“下官無礙,還能繼續為將軍您效勞。”
遲陵聞言一笑,微微坐直了身子來,對著薛翕招了招手,讓他坐到身邊來,薛翕受寵若驚,惶恐道:“下官不敢逾距……”遲陵卻笑道:“我身邊這麼多人,都是些酒囊飯袋,還是你得我心意,讓你坐就坐,何必廢話?”
薛翕隻好應了一聲,坐了下來,遲陵又笑道:“近來有一件事,我還在遲疑要不要做,畢竟前幾回沒討到好處,我二哥還在那兒,我也不好輕舉妄動。”
薛翕便問道:“是何事?”
遲陵便笑道:“又是關於商姒。她半月前找我和解,你養傷這幾日,我已取得她信任。隻是近來那楚國郡主屢次對我二哥獻殷勤,商姒便有了危機感,如今正找我合作。”
“哦?”薛翕好奇地坐直了身子。
遲陵便將他與商姒私底下商量的計策細致地說了出來,末了,少年擺出孤傲的臉色,冷哼道:“她與郡主自相殘殺,倒也不錯,屆時我略施小計,便可讓她自尋死路。隻是此事到底有風險,萬一敗露,我二哥那處又不知如何交代……”
薛翕暗暗想了想,心道這不是天賜良機麼?就算事情敗露,也有遲陵頂著,查不到他頭上來。便連忙勸遲陵一定要下手,遲陵半推半就地答應了,為防薛翕傳信給商鳶,一整日便把薛翕困在自己府中,美其名曰共同商議對策。
遲陵拿準了薛翕的性子,又故意在後麵放水,步步引誘,給了薛翕在茶水中下毒的機會,那茶水被端去給商姒喝了,遲陵本想提醒她,但一旦提醒,她未必還會答應合作,遲陵看著已經中藥昏迷在地的商姒,還是忍了下來,命人將商姒綁起來,靜等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