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其實都有些理解這位四公子。
他與世子不同,王後生他時難產,便不喜這個兒子,遲陵被奶娘帶大,自幼缺少關懷,性子桀驁不馴,屢屢闖禍,險些被昭王杖斃與殿外,若非世子相救,四公子或許會早早夭折。
就連他們這些臣下,也很少見過這個四公子。
所以,從小到大受到了那麼多冷嘲熱諷,無人尊他為公子,父母不愛,遲聿很早便將他送入軍營,讓他和其他平民少年同吃同住,也讓他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遲陵在內心上,是絕不承認除遲聿以外的親人的。
現在讓他獨自回去,遲陵更是不願,隻要靠近那個壓抑沉重的牢籠,遲陵就會氣悶地想要殺人。
隔了許久,遲陵才艱難道:“我去。”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一下——本以為還需要花大功夫勸動他,沒想到遲陵忽然這麼識大體。
“二哥護我這麼久,我也不能再逃避了。”遲陵低垂著頭,深吸一口氣,悶聲悶氣地開口說道:“我代二哥想回去,如此,也能防止陳夫人一黨暗中篡改遺詔,獨占昭國,陷二哥於不仁不義之地。還請二哥送我幾千兵馬,我必不辱使命。”
這些日子在外,遲陵其實成長了許多。
他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每一戰都顯得異常驍勇,砍下的人頭也是最多的。一是因為自己當初那虧心事,他急於戴罪立功,二是,通過上回二哥對他的考驗,他徹底想通了,他應對迅速成長起來,才能讓二哥放心對他委以重任。
右肩一沉,遲聿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不讓我失望。”
遲陵揚唇一笑,少年生來一雙明眸,笑起來無比燦爛。
遲聿放開遲陵,轉頭巡視一圈眾將麵色,淡淡道:“此事交由遲陵負責,此外,誰親自去長安支援?”
屋中一片寂靜。
就連方才說話的司馬緒,都沉默了下來。
這些在主公身邊跟慣了,一心想要英勇殺敵的將領們,沒一個人把奔赴長安的事情放在眼裡,去救那什麼天子,兵送到了之後,自己還要聽宋勖調遣,還要白白錯過主帥跟前立功的好時機,一聽就憋屈地慌。
他們個個眼高於頂,無人願意先回長安。
但遲聿必須在這些人麵前選出一人來,若長安局勢當真複雜,也隻有這些大將才能鎮得住場子。
“主公。”
一道清雅的聲音響起。
所有的目光,霎時被角落裡站立的男子吸引過去。
沈熙一身淡青色長袍,站在角落裡,身影與四周這群身披鎧甲的漢子格格不入,這麼多日軍情商議,他都很少主動開口,因為人微言輕,他又算不上是什麼將領,隻能默默地縮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沒有人想得到,沈熙現在竟然會主動開口。
遲聿麵色稍霽,“講。”
沈熙垂下眼,“沈熙請命,率兵前往長安。”
“你?”一邊的樓懿率先嗤笑了一聲,“就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你率軍,會騎馬麼?”
沈熙麵上波瀾不驚,淡淡道:“樓將軍若覺得在下不行,可以比試一番。”
樓懿仿佛聽到了笑話,指著自己,難以置信道:“跟我比?”
“正是。”
“好啊!比什麼?”樓懿來了興致,擼起袖子上前,卻被身邊的季允一把扯住,季允低叱道:“主公跟前,你亂來什麼?”
樓懿一個激靈,連忙去觀察遲聿臉色,見遲聿若有所思地看著沈熙,忙不迭道:“主公,這小子要我比,要不我們比一比,隻要他贏了,主公不如派他去?”
先不說贏不贏,贏了也討不到一個好差事。
遲聿冷淡拂袖,這是應允了的意思,此刻外麵大雨正漸漸停了,樓懿便和沈熙走到屋外去,沈熙抬手道:“既然方才,樓將軍質疑在下可否騎馬,那麼便比騎術如何”
“比就比,誰怕誰!”
沈熙淡淡一笑,讓人去牽兩匹普通的馬來,製定規則之後,兩人便同時上馬,揚鞭啟程,一個來回之後,沈熙笑道:“將軍承讓。”樓懿不信自己竟輸了,又要換馬再比,誰知第二回仍舊輸了,引得其他將軍紛紛大聲嘲笑,樓懿麵赤通紅,擲鞭離去。
沈熙斂了笑意,單膝跪在遲聿跟前,“沈熙請命率兵回長安,定不辱使命,求主公成全!”
長安,有他的父親,也有他日思夜想之人。
沈熙雖不善習武,但他的馬術極為精湛,他知道此行未必安全,但他若不能親自回去,他便難以心安。
遲聿一掀薄唇,冷冷道:“你們都看著。”
這話是對身後的將士們說的,一個個都想著做大事,最後這件事,居然隻有一個沈熙肯攬下來。
眾將紛紛慚愧垂頭。
遲聿道:“沈熙,你隨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