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母親自繡的屏風,除了貼身伺候的人就沒誰記得上麵的圖案究竟是什麼樣的。
更彆提好幾年了,後來這屏風不留神燒毀了,更不會有什麼人記得具體的樣子。
哪怕真有人較真去問,德嬪小時候身邊伺候的人也說不出太具體的來。
宜嬪都替自家姐姐憋屈了,德嬪這借口真是滴水不漏,想反駁都難。
但是就這麼把屏風送給德嬪,宜嬪都要咽不下這口氣!
宜嬪正想開口幫忙反駁,怎麼都不能叫德嬪如意,卻感覺手背一熱,被郭珍珠輕輕拍了下,讓她不要說話。
郭珍珠見宜嬪聽話地低下頭不再吱聲了,這才說道:“內務府的圖冊是先送去給德嬪看過後,才送到臣妾手上來的。可能德嬪一開始看岔了,沒發現這屏風,後來看見實物才想起來。”
她看向上首,笑盈盈道:“一座屏風而已,臣妾倒是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淵源。可憐見的,瞧著德嬪這都快要哭出來了,皇上做主就好。”
佟貴妃不由看了郭珍珠兩眼,隻覺得她這回答真是高明。
在場除了皇帝,誰聽不出德嬪說的鬼話。
什麼生母繡的屏風,什麼思念亡母,仿佛真的一樣。
偏偏皇帝自己孝順,也喜歡孝順之人,德嬪這番真是說到他的心坎裡麵了,隻怕不會拒絕德嬪的要求。
原本佟貴妃還擔心郭珍珠脾氣好,要被德嬪氣急了,直接拒絕的話,皇帝聽了必然要不高興。
德嬪剛才那話,壓根就沒跟郭珍珠提過,但是皇帝並不知情。
他隻以為德嬪跟郭珍珠解釋過,這屏風像是生母以前繡過的屏風才討要,卻被郭珍珠拒絕了。
不得已,德嬪昨晚隻能暗自神傷,今兒還要委屈巴巴跟郭珍珠道歉,認為自己身邊人太衝動,讓郭珍珠為難雲雲。
佟貴妃不知道後世有一個詞能形容德嬪剛才的表演,那就是“茶裡茶氣”了。
如今郭珍珠既沒有發怒,還輕飄飄就把皮球踢到皇帝那邊。
一座屏風而已,要不要送給德嬪,全憑皇帝一句話來決定。
皇帝想送,郭珍珠就送,讓德嬪剛才的話仿佛打在棉花上一樣。
言下之意,郭珍珠:屏風是皇帝要她送的,跟德嬪那些話毫無關係!
而且郭珍珠話裡話外還一針見血:德嬪先看的圖冊,沒看見屏風還怪她了?
德嬪昨天也沒說這屏風跟生母有關係,郭珍珠也是今天才知情,三兩句話直接就撇清了關係。
佟貴妃不由側目,郭絡羅氏兩姐妹一直都是宜嬪在外做主,性子也強勢,郭珍珠反而溫和低調,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看來郭珍珠不是好脾氣,而是沒惹著她的時候,她的脾氣確實很好。
要真惹著她了,郭珍珠就一點都不會手下留情了!
不愧是親姐妹,性子其實是一樣的,有什麼不痛快當場就報複回去,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
德嬪低著頭,遮掩了眼底的驚訝和不悅。
她也以為郭珍珠是好脾氣,自己今天來這麼一出,屏風是小事,能直接壓下郭珍珠的氣焰就好。
實在不行,德嬪還能在皇帝麵前表現一番,挽回之前的失誤,叫皇帝憐惜她幾分。
不然德嬪懷孕小一年不能侍寢,後宮還有那麼多小妖精在,她又犯了點小錯在先,怎麼都不能因此失寵了。
皇帝還讓郭珍珠跟自己平起平坐,哪怕是佟貴妃先起了頭,那也是皇帝原本就有這樣的心思。
德嬪絕不能讓郭珍珠起來,那就要在一開始借此把她踩下去。
哪怕不行,還能試探著看看皇帝對郭珍珠的態度。
聽出郭珍珠的弦外之意,德嬪連忙答道:“皇上這些日子十分節儉,臣妾也想著隻添上兩樣家具就足夠了,所以圖冊就看了兩頁,因而沒注意到後邊還有這屏風在。”
這就解釋了她為何先看了圖冊卻沒要屏風,後頭宮女看見了告訴自己,這才想跟郭珍珠要過來。
德嬪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臣妾也沒料到這點小事會驚動皇上,明明皇上這些日子忙碌得很。”
郭珍珠聽得微微瞪大眼,要不是場合不對,她都想給德嬪鼓掌了。
厲害了,明明是德嬪先挑事,如今她倒是說得自己十分無辜。
她張嘴就認錯,其實也就嘴上說說,下次還敢!
而且德嬪還雙眼含著淚光,要哭不哭的樣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還強忍著眼淚不落下來。
郭珍珠就看德嬪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掉,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哭功究竟練習了多少年才如此爐火純青,活該德嬪受寵了!
德嬪愣是把郭珍珠剛才的反問都反駁了回去,還有理有據的,宜嬪皺著眉頭不由擔心起來。
皇上不會真信了,讓德嬪得逞了吧?
這時候皇帝看了德嬪一眼,直接拍板道:“既然順嬪不介意,那屏風就叫人送去永和宮給德嬪。”
德嬪用帕子遮住半邊臉,也遮住了自己一瞬間微微彎起的嘴角。
果然最了解皇帝的人是她,皇帝必然會偏向自己,郭珍珠這悶虧看來是吃定了!
然而下一刻,德嬪卻聽皇帝繼續說道:“朕記得私庫裡有一座彩漆花鳥屏風,回頭李德全讓人送去給順嬪。”
聞言,德嬪的嘴角頓時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