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漸弱,鞭聲漸強。
女子腰肢扭轉如水蛇,柔美卻並不柔弱。裸.露的手臂線條健美,每揮出一鞭,都挾著獵獵風聲。在場的習武之人都能看出來,她這一手鞭子,絕不隻是好看的花把式,而是實打實的功夫。
挾著風聲的細鞭合著妖嬈靈動的舞步,讓她看起來嫵媚動人,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性。
這是個美麗又難以馴服的女子。
一曲舞罷,女子裙擺飛散,被金紅色抹胸包裹的胸.脯飽滿,微微起伏著,更添幾分豔色。
她將細鞭纏在臂上,腰肢款擺,步伐輕盈地走到殷承玉麵前,行了一個韃靼特有的禮儀後,將那細鞭的鞭柄遞到殷承玉麵前:“我們草原上有句話叫‘女人如烈馬,越美麗的女人性子越烈,隻有最勇猛的勇士才能馴服’,聽說太子並未成婚,不知太子殿下可願做烏珠的勇士?”
少女清脆的聲音清晰地落在每一個人耳裡,在場眾人神色各異。
勳貴子弟多是豔羨,這麼一個美人主動示好,試問哪個男人舍得拒絕?
而文武官員們則是從兩國交好方麵考量,能被阿哈魯帶在身邊、又特意在今日獻舞的女子,身份必定不同尋常。她的態度,足以說明了韃靼的態度。
——韃靼想與大燕聯姻。
異族女子自然不可能做太子的正妻,但若隻是給個側妃位置,隻要韃靼誠意足夠,也不是不可以談。
唯有文貴妃與三皇子麵色閃過絲異樣,隻是都聰明地未出聲。
反倒是阿哈魯對烏珠的坦誠非常自豪,他笑著朝殷承玉舉杯道:“這是汗王最為寵愛的小女兒烏珠公主。烏珠公主是草原上最美的明珠,曾有無數勇士相繼前來求娶,卻都未能摘取這顆明珠。如今烏珠公主相中了太子殿下,草原兒女真性情,不懂燕國的禮儀,還望殿下不要見怪。”
殷承玉含笑舉杯回敬:“烏珠公主年紀小不懂事,孤自不會計較。”又側臉對身邊伺候的宮女吩咐道:“冬日天冷,去取一件披風給公主,莫讓貴客受了寒。”
他簡單幾句話,便將烏珠公主的示愛推到了“年紀小不懂事”上,並未當真。
之後也再未看那烏珠公主一眼。
烏珠公主漲紅了臉,恰逢宮女送了披風來,她便裹著披風回了席上,眼裡染著怒意與不甘。
從來都是她拒絕彆人,這還是她第一次遭人拒絕。
她不甘朝斜對麵優雅輕啜的殷承玉投去目光,卻不防與薛恕的目光對上。
薛恕半眯著眼看向她,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獨狼,緩緩朝她露出個陰鷙的笑容來。
他眼底殺意太濃烈,烏珠公主本能地繃緊了身體,手也按在了腰間的鞭柄上。
旁邊的阿哈魯叫了她兩聲,見她恍若未聞,皺眉在她案前敲了敲,加重了聲音,用韃靼話快速道:“素聞大燕太子文治武功出類拔萃,如今看來,大燕太子勝其父太多。公主還需多用些手段。”他隱晦地瞧了對麵的瓦剌使團一眼,陰沉沉道:“今春交戰,瓦剌元氣大傷,若是沒有大燕支持,明年汗王必能吞下瓦剌。”
烏珠公主收回目光,略略放鬆了身體,才頷首道:“太師放心,烏珠必不辱使命。”
她說完,又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去觀察斜對麵。
卻再度與薛恕的目光對上。
薛恕的目光太利,看人時仿佛裹著刀刃,一層層割過皮膚,殺意如有實質,叫人坐立難安。
烏珠瞪了他一眼,飛快收回目光,在心裡罵了一句。
一個太監而已,怎麼看著竟比草原上的猛獸還要凶悍。
薛恕卻是冷冷看了她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這位烏珠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野心可大得很。
上一世在殷承玉登基之後,她也曾隨阿哈魯出使大燕。彼時大燕國力貧弱,北疆兵力不足,防衛空虛。而韃靼在吞並了瓦剌後,實力大增,在烏珠的父親托烈汗王的帶領下越發興盛,對大燕也越發不臣。
烏珠也曾像這般向殷承玉示過愛,隻不過那時韃靼強大,烏珠的態度也更狂妄一些。
她的目標直指皇後之位,言辭之間溢滿威脅,暗示若是大燕不允,她便讓汗王親自帶著草原勇士來京城“提親”。
殷承玉自然不應,隻是顧忌著邊關百姓尚需休養生息,不願太過激怒韃靼,到底未曾采納他的意見將韃靼使臣與烏珠公主斬殺在陣前,客氣招待後將人送了回去。
事後韃靼果然帶兵進犯,隻不過殷承玉早有防範,提前派兵布局,才防住了韃靼的進攻。
而韃靼汗王雖覬覦大燕,但北方諸部麵和心不和,瓦剌殘部亦伺機死灰複燃,所以一擊不中之後,再未強攻。
雙方之間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和平,甚至邊境還有互通貿易,但彼此都心存吞並對方之心。
這種情況直到殷承玉駕崩三年之後,他按照殷承玉生前製定之策安撫百姓,韜光養晦。在國庫充盈、兵力充足之後,親自帶兵征討韃靼,一舉踏平了北方諸部,將北方草原並入大燕國土之內方才結束。
而當年曾想嫁與殷承玉做皇後的烏珠公主,被他親手斬殺在陣前。
臨死之前,這位已嫁做人婦的異族公主甚至還想引誘他,以換得一線生機。
薛恕冷冷笑了下,晦澀的目光落在殷承玉雪白的後頸上,伸手摸了摸懷裡的帕子,將源源不斷湧出的暴戾小心藏起。
酒宴仍在繼續。
大約是見韃靼占了先機,瓦剌也不敢落後,酒過三巡之後,瓦剌王子木巴爾也站起身來,笑容爽朗道:“大燕陛下,韃靼的公主都已主動示好,瓦剌也不能落後。早就聽聞大燕有一位公主才貌雙絕,如今得見,果真是名不虛傳,令人見之忘俗。”他彎下腰來,右手握拳置於胸口:“我木巴爾,願致以瓦剌部最誠摯的禮儀,求娶大燕公主。”
年輕的王子目光直直看向殷慈光的方向,誌在必得:“若陛下允婚,除了今歲朝貢的五千匹戰馬外,瓦剌願再增加五千匹戰馬,作為迎娶公主的聘禮。”
一萬匹戰馬!
彆說隆豐帝,就是在場的官員們都意動了,看著瓦剌王子的目光也變得熱切起來。
這可是一萬匹戰馬!
北方諸部是馬背上的民族,馬匹品種比起大燕本土的要優良許多。如今大燕的戰馬有八成都是由北方諸部朝貢的戰馬繁育而來。
但瓦剌韃靼歲貢的馬匹數量不多,按照往年的慣例,貢馬不過兩千到三千之數。大燕兵員眾多,仍需耗費巨資從北方部族購買馬匹。
市麵上最普通的馬匹尚要三四十兩一匹,而自北方購買的戰馬,價格更是高達一百至一百五十兩一匹。
一萬匹戰馬,換成銀兩,有百萬兩之巨。
這叫人如何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