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外頭濃重的夜色。薛恕疾步而入,低聲稟報道:“殷承璟的人已經暗中包圍了景仁宮,臣已命精銳護送皇後娘娘與五皇子出宮暫避,鄭多寶與趙霖已在宮外接應。”
“各處宮門情形如何?”
“都已被殷承璟的人所把持,隻能進不能出。除了被偽詔騙進宮來的朝臣,現下恐怕連隻蚊子都飛不出去。”薛恕道。
殷承玉道:“準備反攻,但動作不必太快,總要留時間給他把戲唱完。”
兩人正說著話,就有看門的小太監匆匆來報:“乾清宮來了人,說陛下病危,請殿下立即過去。”
殷承玉與薛恕對視一眼,隻說自己換身衣裳立即就去,便讓那小太監去回信。
打發了小太監,殷承玉從容整了整衣冠,便要邁步出去,卻在與薛恕擦肩而過時被拉住了手。薛恕扣著他的手腕,粗糙的指腹順著細膩的肌膚紋理一寸寸攀至肘間,牢牢鉗製住他的手臂:“殿下不必以身涉險。”
所謂皇帝病重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殷承璟要逼宮奪位,最大的阻礙便是殷承玉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子。
殷承玉與他對視,寸步不讓:“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出不了岔子,既要演戲,總要演得真些。”
說完見薛恕還不肯放手,他拍拍他的手臂,又貼過去與他蹭了蹭鼻尖,交換了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親吻:“儘快解決了殷承璟的人,來乾清宮接孤。”
手臂上的鉗製鬆開,殷承玉勾唇笑了下,收回手時指尖輕佻按了下他不住滾動的喉結,方才轉身出了內殿,點了兩個太監一道往乾清宮去。
薛恕瞧著他的身影,舔了舔齒列,與往他相反的方向去。
東、西兩廠番役,以及金吾衛和羽林衛共計兩萬餘人,都已經暗中埋伏燕王宮內外,而望京城外更還有賀山與應紅雪領京營的兵馬隨時待命。
隻等一聲令下便可裡應外合拿下亂黨。
早早候著的崔辭與衛西河見他前來,立即起身待命:“督主,人手都已經備好。”
薛恕解了披風,露出底下黑色戎裝,自衛西河手中接過重刀挎在腰間,眉眼間露出久違的喋血之色。他單手按在刀柄之上,拇指摩挲著凹凸不平的紋飾,沉聲道:“且隨咱家去肅清亂黨,凡不從者,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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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燈火通明,大門緊閉。殷承璟在乾清宮正殿裡品茶。
他與德妃各坐一邊,殿中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出去,地毯上卻還殘留著血跡,昭示著這裡曾發生過的暴.行。餘下有用之人儘皆被士兵以刀抵在頸間,被迫跪著。間或還有殷承璟的人行色匆匆前來彙報消息。
當聽聞朝臣都已經齊聚偏殿時,他才放下茶杯,笑著吩咐道:“這會兒就隻差太子殿下了,先讓人將偏殿的門關上,請諸位大人們等上一等。”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剛吩咐完,便聽外頭高聲通報:“太子殿下到!”
殷承璟猛然起身,麵孔被喜色充斥:“快請!”
殷承玉仿佛一無所覺地踏入殿中,身邊僅跟了兩個太監。
甫一進門,身後的大門便被關上了。殷承玉繞過屏風,瞧見跪了一地的人以及坐在主位上的德妃與殷承璟時,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詫之色:“德妃?三弟?”他的目光掃過跪著的殷慈光與高賢,又望向緊閉的內殿門,似終於明白了什麼,神色逐漸沉靜下來,質問道:“三弟這是想謀逆嗎?”
殷承璟搖頭,指了指殷慈光:“太子說錯了,是安王欲謀逆弑君,太子殿下情急救駕卻被安王所傷,而我,”他指了指了自己:“於危急之時力挽狂瀾鏟除亂黨,父皇臨終之時將皇位傳於我。”
他瞧了一眼死死盯著他的殷慈光,笑了笑:“安王可是對我安排的戲份不滿?”
殷慈光不語。
反倒是內殿的門被拍了拍,隆豐帝暴怒的聲音傳出來:“逆子!逆子!”
殷承璟不以為意,複又看向殷承玉,卻見對方麵色不急不躁,鎮定得不同尋常。
他挑起眉:“太子殿下似一點不急。”他意味深長笑了笑:“也對,既為魚肉,急也無用。”
說完一揮手,殿中候著的士兵便立即要來拿殷承玉。
卻不料殷承玉身邊那兩個不起眼的太監忽然暴起,自腰間拔出軟劍來,將殷承玉護在了中間。
“難怪有恃無恐,原來是有所倚仗。”瞧見兩人出手,殷承璟有些許忐忑的心反而定了下來,並不怎麼將二人放在眼中。
如今整個皇宮都是他的人,區區兩個護衛,就是功夫在好,也翻不了天去。
他揮揮手示意士兵退下,看向殷承玉,語調平和真摯:“刀槍無眼,太子不為自己著想,也該多為景仁宮的皇後娘娘和五皇子想一想。”
殷承玉聞言先是一驚,接著冷笑道:“景仁宮防守嚴密,你休想詐孤。”
見他強做鎮定,殷承璟也不欲與他做口舌之爭,如今他勝券在握,隻從容道:“那太子便等著吧,我已經派人去請皇後與五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