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脆弱的美融合了猙獰的獸,巨大的反差牢牢將薛恕的眼球抓住。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隔空描繪那隻猙獰獸類的形狀。
頭生雙角,身似豺狼,粗而長的尾自然垂落在地,順著腹部肌理蜿蜒往下。
“這是什麼?”薛恕喉結不斷滑動,再開口時聲音已嘶啞不成調。
“凶獸睚眥。”殷承玉點點那隻畫在身上的獸,指尖劃過時不經意沾到了邊上的紅梅,指腹便染了紅。這紅色並不是作畫的朱砂,而是他讓鄭多寶刻意出宮去買的上好胭脂,色厚重,油潤細膩,還泛著清淡香味。
“古傳睚眥乃龍二子,性剛烈,好勇擅鬥嗜血嗜殺。”殷承玉撚了撚指腹,那抹紅暈開,他勾著唇抹在了薛恕的眼尾:“朕覺得同你很像。”
薛恕胸膛起伏,陡然握住他的手腕,定定瞧著他指腹上的殘紅片刻,垂首含入舔舐。
殷承玉感受到他克製之下的洶湧浪潮,眯著眼靠過去輕咬他的耳垂:“看來你很喜歡這份禮物。”
薛恕未出聲,以凶狠的動作回答了他。
……
外頭天色微微亮時,寢殿內方才雲收雨歇。
“天快亮了,你該走了。”殷承玉被折騰得沒了力氣,隨意將腳踏上揉得皺成一團的寢衣撿起披上。雪白的寢衣上暈染了大片紅色胭脂,衣帶更是斷了一截,隻能勉強係上,鬆散的衣領處依稀可見暈開的色彩。
薛恕將他按回去,因為饜足眉眼間戾氣都散了些許:“臣換身衣裳就走,陛下不必送了。”
殷承玉也確實疲憊,便沒有堅持。隻是摸摸他的側臉,道:“在漠北等著朕。”
“嗯。”薛恕沉聲應了一聲,手指沾著化開的胭脂重
重抹在那兩瓣飽滿的唇上。染了胭脂的唇愈發紅潤,他俯首重重咬了下,將新染的胭脂吃乾淨,才起身道:“臣在漠北恭候陛下。”
*
七月十五日清晨,天將明時分,薛恕領一百緹騎趕赴宣府。之後由宣府出關,秘密趕往瓦剌交涉。
七月二十六,東廠番子傳回密信,信上說已經探明韃靼卻有攻打瓦剌之意。木鐸剛繼承王位,尚未收服瓦剌各部落,瓦剌內部人心不齊,木鐸隻能求助大燕。但信末薛恕又說,他與烏珠以及木鐸幾番談判,發覺瓦剌臣服之心不實,且木鐸早已知烏珠真實身份。合作攻打韃靼之計可行,但要提防瓦剌趁虛而入。
殷承玉看過密信之後,先召內閣大學士入宮商議,之後又數度召開大朝會,議北征一事。
不論幾位內閣大學士還是朝中文武,皆不讚成北征。
朝臣的顧慮無錯,但他們看得隻是眼前。韃靼養精蓄銳已久,若是大燕置之不理,待韃靼吞下瓦剌,實力進一步壯大,很快便會南下擾燕、
此時北征雖有風險,但一旦成功,北方惡鄰去其一,至少可保大燕邊境五年安穩。
而且眼下已是夏末,調兵籌糧餉再發兵,真正開戰時已是初冬。冬日少有戰事,正可以出其不意打韃靼一個措手不及。即便之後不成,入了冬後城牆以冰水澆築易守難攻。也可以及時撤兵回關守城,修養備戰等來年春日再戰。
不論從哪方麵看,此時北征都是利大於弊。
在北征一事上,殷承玉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
他力排眾議,下詔開始調兵備糧。
從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等地的軍衛當中分選一部分兵員充入北征軍,負責隨軍運糧。又從山東、山西、南直隸等地征調了八萬百姓,向宣府運送物資。[1]
又召賀山與應紅雪入宮,封賀山為破虜大將軍,應紅雪為隨軍軍師,率領大營。另選四位都督為輔佐。大營之下還有五軍,後軍左都督虞景率領中軍,餘下數名左右都督分彆率領左、右哨,左、右掖,以及前鋒。
各地調撥的軍士與糧草輜重都在大同、宣府集結。
待一切準備妥當之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
九月十三,殷承玉放權內閣,命司禮監掌印鄭多寶代行批紅之權。由司禮監與內閣互相掣肘,共理朝事。
於德勝門誓師後,率軍親征韃靼。
北征大軍取道居庸關、懷來、至宣府彙合後,再繼續揮師北上。
北上一路,殷承玉靠暗探與薛恕保持聯係,商議合圍之策。
北征大軍在南,瓦剌在韃靼西北部。一南一北若成合圍之勢,韃靼無處可逃。
命人將最後一封信件送出去後,北征大軍終於抵達臚朐河。
此時已是十月中旬,剛過立冬不久。漠北草原天寒地凍,一路行來,軍士們盔甲內已加上了厚實棉衣。韃靼果然未曾料到大燕會在此時出兵開戰,待韃靼汗王收到消息之時,殷承玉已率大軍逼近,兩軍之間僅隔著一道臚朐河。
情急之下,韃靼汗王命太師阿哈魯與長子、次子分彆率軍往不同方向逃去,意圖分兵避戰。
殷承玉下令軍士於渡口築城扼守,又命賀山、虞景等人帶領餘下兵力渡河追擊,將韃靼兵力一路往北方驅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