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後記(三)(1 / 2)

九千歲[重生] 繡生 9958 字 8個月前

第142章

虞府。

虞淮安已經致仕有一段時日,朝中大事不必再要他操心,他也就樂得在家中含飴弄孫,很是享了一陣天倫之樂。是以聽到陳禦史等人上門拜訪時,他下意識皺了眉,隨即想起最近朝中的風言風語,到底還是讓人將幾人請到了前廳去。

幾人在廳中喝了半盞茶,才見穿著一身家常便服的虞淮安出現。

一瞧見他,陳禦史等人便神色激動起來,紛紛起身喚了一聲“虞首輔”,語調抑揚頓挫,激憤中透著心酸。

虞淮安朝中為官數十載,與這些老臣自是相熟,從前年輕時也沒少互相拆台唱反調。陳禦史等人這把年紀了還能穩穩當當地坐在位置上,品行自是沒有問題。隻是大約是言官做久了,便容易鑽了牛角尖,年紀越大越將禮法規矩那一套看得比性命都重,不僅嚴於律己,也嚴於律人。

他在主位坐下,擺了擺手:“我已致仕,不必再如此稱呼。你們先說說此來所為何事吧。”

虞淮安做了這麼多年的首輔,德高望重,門生遍地,又是皇帝外祖,雖然已經致仕,但如今內閣首輔之位空懸,是以朝中官員仍習慣對他以首輔相稱。

但彆人喚得,他卻不能再領所當然地應。

幾人聞言對視一眼,最後仍是陳禦史率先開口:“陛下與鎮國公之事,您可聽說了?”

虞淮安點頭,但從神情卻看不出態度來。

陳禦史隻能將殷承玉如何偏袒鎮國公,鎮國公又是如何恃寵而驕仗勢欺人之事一一細說,待說到自己去仁壽宮請求太後出麵勸諫卻遭拒時,已經是滿心憤懣。

“鎮國公掌著兩廠一衛,前些日子他帶著番子挨個去那些上折子彈劾他的官員府上,名為做客,實則是威脅!如今隻剩下我們四人不畏強權,還在奔走!若是連我們也屈服,日後朝堂豈不是要被閹黨把持?!”

王禦史也接話道:“這也就罷了,陛下乃是明君,必然不會坐視閹黨亂政。可不知鎮國公使了什麼法子,竟讓陛下為了他連采選秀女都不願。陛下年已及冠,身邊卻連個妃嬪都沒有,如此何時才能誕育皇嗣?皇嗣事關國本,若陛下長久沒有子嗣,恐怕又會興起大亂來。”

聽說他們先去求了太後不成,虞淮安心裡就已經有了數。

他想起年前皇帝曾同他提過,讓他為殷承岄啟蒙。尋常皇子並不會這麼早就開蒙,隻有被寄以厚望的皇子,才會早早定下老師,嚴加教導。

殷承岄與皇帝雖是親兄弟,但年紀卻差了近二十歲。等殷承岄長成時,皇帝已是中年。當時他還唯恐殷承岄被教養得太過優秀,養大了野心,生出兄弟鬩牆的禍事。但現下回想,恐怕皇帝心中早有打算。

他緩緩歎了口氣。按照他的想法,自是不讚同皇帝之舉。

但他不僅是殷承玉的外祖父,也是他的老師。他為殷承玉啟蒙,教他四書五經,教他為君之道。唯恐他會步了先帝後塵。

而殷承玉也並未辜

負他的教導,他是完美的儲君,也是出色的君王。

這個外孫,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但也正是因此,他十分清楚殷承玉的性情。他這個外孫這麼多年來一心撲在江山社稷上,不為外物所移。但如今他卻為了一個人,生了私心,處心積慮地為其鋪路,足可見其決心。

他不是不想勸,而是清楚地知道,勸不動。

“你們的擔憂我都明白,但你們也太過小覷了陛下。”虞淮安捋了捋保養得當的長須:“就說這些時日裡,廠衛出動,但可曾有官員因此下了詔獄?”

幾人搖頭,遲疑道:“這倒沒有,但是——”

他們還想再分辨幾句,就聽虞淮安又問:“若是陛下當真偏袒縱容鎮國公,鎮國公又當真恃寵而驕,你們以為你們幾個還能活蹦亂跳肆無忌憚地奔走?鎮國公掌管廠衛後那些手段你們莫非沒聽說過?”

自然是聽說過的,不然薛恕帶著番役登門拜訪時,那些官員也不至於嚇得如同鵪鶉一般。

見他們神色已有動搖,虞淮安繼續道:“今日.你們既來了,我便也與你們說幾句推心置腹之言。皇帝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總會有所偏愛。隻要未曾影響朝政大事,他偏愛誰又與你我又有何相乾?”

“但皇嗣……”

“陛下尚且年輕,皇嗣之事就是再過兩年提也不算遲。”虞淮安道:“如今陛下正對鎮國公上心著,你們偏要衝上去反對。就是五分的喜歡,被你們這一攪合,也要變成八分甚至十分。這豈不是弄巧成拙?”

他老神在在道:“陛下亦是男人,年紀又輕,等過上一陣子新鮮勁兒過了,不必你們諫言,說不定他自己就歇了心思。”

他這話說到了幾人心坎上。

陳禦史頷首讚同道:“薑還是老的辣,倒是我們幾個鑽了牛角尖。”

皇帝坐擁天下,哪有從一而終的?

“那就且等個兩年再看。”

幾人達成了意見,同虞淮安拜彆後,心情輕鬆地各自打道回府。

虞淮安瞧著幾人背影搖搖頭,心說再過上兩年,皇帝對朝堂的掌控越發得心應手,到了那時,也差不多到了該立太子的時候了。

*

幾個難啃的硬骨頭終於消停下來,朝堂上也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轉眼便到了三月裡。

三月春.光濃似酒,正是萬物生發的好時節。宮人往來忙碌,各處已經擺上了大盆開得妍麗的牡丹。

今日不開大朝會,殷承玉偷得片刻閒暇,鋪開了宣紙,提筆畫一株魏紫。

不必接見朝臣,他隻隨意穿了身玄色團花圓領袍,長發束在冠中。因垂首作畫,從薛恕的角度看去,那雙漂亮生輝的鳳眸呈一條上揚弧線,濃密的睫羽在眼瞼投下淡淡陰影,像斂翅棲息的蝶。

薛恕抬腳邁過門檻,作畫的人聽聞動靜,漆黑的睫羽掀起朝他看來,眸中映著他與春日。

“那邊忙完了?”殷承玉擱下筆。

應紅雪與賀山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十五。因薛恕想讓她從鎮國公府出嫁,這些日子便時常出宮,忙著督促修繕布置宅邸。

其實按照應紅雪原先的打算,本該在去年就低調成婚。但中途婚事因為北征耽誤,如今她與賀山都封了侯爵,再加上一個鎮國公,想要低調也難了。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薛恕走近,自袖中拿出一封請帖:“這是賀山托我轉交給陛下的。”

殷承玉伸手去接,薛恕卻又收回了手,哼笑道:“也不知道姐姐怎麼就瞧上了這麼個蠢人,沒見過新郎官給新娘子的娘家人下請帖的,沒點眼力見。”

“娘家人?”殷承玉眉尾微揚,去抽他手中請帖。

大紅的請帖是賀山親手所寫,他是個粗人,也沒讀過多少書,字寫得並不算好看,但一筆一劃間,能看出寫得極為認真。

被他抽走請帖,薛恕抿起唇要去拿:“陛下與我是一家,自然是娘家人。”

殷承玉抬眸瞧他,若有所思地頷首,任由他拿走了請帖:“說得倒也是。”

瞧著薛恕將請帖收進袖中,他眼中漾著笑意,揶揄道:“畢竟母後都認了你這個兒媳,朕總不能再反悔。”

想起虞太後命人送來的親手做的荷包、中衣等物,薛恕神色柔軟下來。後宮清閒,虞太後閒來無事又撿起了繡活,但凡是殷承玉兄弟有的東西,都會多給他備一份。

他早年喪母,又與長姐失散,已經許多年未曾體會到被長輩關愛的感覺。出於對虞太後的敬重和感激,如今連帶著對殷承岄都愈發有耐心起來。

隻是觸及殷承玉揶揄的眼神時,他還是忍不住逼上前去,將人禁錮在方寸之間,用力咬了下他的唇,壓著聲音道:“陛下也就逞一逞口舌之快罷了。”

殷承玉聞言眯起眼,提膝重重磨了他一下,見他皺起眉頭眼底越發洶湧,又輕舔他唇縫,在他欲要更進一步時輕笑著將人推開,重新提起了筆:“朕能逞之事多了去,莫要打攪朕作畫。”

箭在弦上,卻被中途叫停。薛恕嘗到了逞口舌之快的苦果,隻能啞著聲靠過去廝磨,試圖讓他心軟。

然而殷承玉不為所動,反手用筆杆抵著他的胸口再度將他推開,提醒道:“你不說準備的嫁妝不夠還要多添些?朕叫鄭多寶也備了一份添妝,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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