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賀嶼薇被帶回到她剛才爬到的那間豪華套房。
她坐在沙發上,正對麵牆麵上掛著兩幅中國山水畫,落筆寥寥,意境深遠。除此之外,還掛有一個宣紙做的痩沙燕風箏,雙翅修長,著色鮮明,又帶著一股不動聲色的莊嚴。
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著剛剛神秘的男人。他身後站著一個絡腮胡的中年人,遞來杯茶。
男人向後靠著,一隻手繼續搭在沙發後背上,另一隻手在玩眼前的茶盅,瓷杯蓋就像變魔術一樣在他手裡一會兒旋轉一會停止。
站在他另一邊的西裝眼鏡男先自我介紹:“我叫李訣,你叫什麼名字?”
在農家樂院子的時候,這個眼鏡男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卻還有此一問。但賀嶼薇也無法戳破這個明顯的話語漏洞,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已經是深夜,自己被綁架並被拘禁在陌生的彆墅裡。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令人絕望。
“我們對賀小姐本人沒有任何惡意,也絕對沒打算傷害你。但是,賀小姐今晚能不能從這裡離開,也要看你自己。”叫李訣的人用最禮貌的口吻說著最冷漠的威脅。
他隨後遞來手機。
賀嶼薇迫不得已地接過來,微微吃驚。
手機屏幕是張照片,拍攝的人是餘哲寧,他正躺在一張病床上。
李訣這才解釋,那日在農家樂用晚餐,一行人回城,餘哲寧被灌不少白酒,在上車前又吐了一次,而在回城的路上,他乘坐的那輛車遭受到神秘的追尾車禍事件。
“哲寧目前受傷,在醫院治療,右腿骨裂。我們今天請賀小姐來做客,也是想要麻煩你在養傷期間照顧他,大概需要兩個月。當然,會給你報酬,5萬元的勞務費。如何?”
賀嶼薇的腦子被各種充斥而來的信息弄得紛亂,她儘力想從中抓住第一根明確的線頭。
他們是餘哲寧的家人?
李訣讚賞於她的敏銳,點點頭:“這裡就是哲寧的家,你麵前的是……哲寧的兄長。你可以叫他餘董。”
賀嶼薇飛快地往單人沙發瞥了一眼。
從始至終都是李訣和她說話,剛才在天台上的神秘男人隻是無聲地玩著茶盅。但即使如此,他存在的本身就給人一種強大壓力。而不止是她,房間裡的其他人顯然也都能感受到。
賀嶼薇再開口,聲音發抖:“為什麼……找我?”
“你和哲寧的關係很好吧。我是不知道你們高中生交往能走到哪一步,但聽說在高中時期,哲寧少爺是你曾經的‘男朋友’……”
“沒有雞窩,我的意思是,沒有交往!”賀嶼薇情急之下出現愚蠢的口誤,整個頭顱努力向前伸,像貓咪柔軟的背脊炸了毛,“我們就僅僅是同學。”
一般來說,教師家的孩子會走兩個極端,要不然成績極其優秀,要不然就是怎麼都扶不上牆的阿鬥。
賀嶼薇屬於後者。
她成績中流,卻因為屬於爺爺奶奶的關係,穩穩當當讀得一直是“重點班”。高二的時候,餘哲寧轉學來她的班級,兩人是同桌,還經常一起參加課後補習,也就在那時候,有“早戀”的傳聞。
但,這已經是4年前的事情了。
李訣聽完賀嶼薇磕磕巴巴地解釋著,簡單總結:“沒談過戀愛?但在我的角度看,哲寧少爺很在意你。否則,那天晚上,他不會一眼認出你。”
賀嶼薇無法反駁。實際上,她也沒想到兩人能相遇,而餘哲寧居然能先認出自己。
李訣看著她的臉色,趁勢說:“他如今躺在醫院裡,你身為同學,肯定也會想去關心一下。這樣吧,陪護的事情先緩緩,你先去病房裡探望他……”
“不。”賀嶼薇小聲說。
“什麼?”
她並不想探望他。
賀嶼薇為餘哲寧遭遇車禍一事,感到極度的吃驚和難過,但與此同時,她也不太想見到他。
或者說,她不想見任何曾經的高中同學。
自從家裡遭遇火災,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她把全校師生給自己募捐的錢放回到校長信箱,選擇了退學並不再和任何人聯係,賀嶼薇就已經決定切斷所有的人際關係。
不想被凝視,不想被同情。不想被鄙視,不想受歡迎,不想被注意。她隻想當隱形人,當世界的圍觀者。
“我做不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賀嶼薇以一種破釜沉舟的口吻說。
李訣不耐煩地想,這個黃毛丫頭怎麼沒法交流呢?他綁架她的行為確實有點過激,但沒想到,她掙紮得那麼厲害,居然還直接驚動了餘溫鈞。
李訣耐著性子說:“賀小姐如果對報酬不滿意,我們可以討論——”
“不是錢的問題,我不要錢。”她再一口拒絕,“我,我沒有辦法……照顧病人。我很笨……”
“哲寧少爺不是病,而是受傷。”
她隻是不停地搖頭,似乎直接拒絕交流。
李訣有些心浮氣躁,他瞥了眼房間的真正主人,那人也看不出對麵前情景是否有興趣。而既然他不發話,眼前的這場戲似乎還是要唱下去。
李訣心一橫,剛要再去威脅。旁邊在玩手邊的茶盅杯蓋男人卻抬抬手指。
李訣意會,無聲地轉身走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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