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了啊,那是夠久的。”呂琤感慨道。
接著呂琤又問道:“大伴啊,你也算是看著吾長大的,但是吾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魏大伴的神情有些惶恐:“大家,言重了。老奴名賤,恐汙大家耳,所以老奴不曾言。”
呂琤繼續追問到“人都是有名字的,而名字除了用來稱呼還有何用?所以名字而已,哪裡分什麼貴賤。大伴叫什麼名?”
魏大伴的神情從惶恐轉向一臉感動:“老奴……老奴名叫魏蓮英。”
呂琤心想,上套了。這戲還是要走下去的。姓魏,改個什麼名呢?有了,明朝有個姓魏的太監可是鼎鼎大名啊“蓮英?吾看這名不好,吾給你改一個如何?”
魏大伴一臉喜意,皇帝賜名,那可是榮幸,趕忙是應道:“能得大家賜名,那可是老奴的福氣。”
“吾看,你該叫忠賢,從今兒起,你便叫魏忠賢!”呂琤宣布道。
“忠賢……忠賢……”魏忠賢重複了兩遍,接著就一臉喜意地謝恩,“老奴謝大家賜名。忠賢以後必定對得起大家賜的名字,對大家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了。”呂琤打斷了魏忠賢的表忠心,“聽你說話成語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書讀得應該還可以。大伴啊,替吾念奏章。”
魏忠賢的臉像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魏忠賢一張原本喜氣洋洋的臉立刻變得驚悚萬分,當機立斷跪下並說道:“大家,這——萬萬不可啊!老奴……”
沒等魏忠賢將理由鋪開就被呂琤打斷了話語:“朕說可以便可以,朕說你念得便念得!從今天起,新設司禮監,由你統領,選幾個文化過關的,嘴嚴的,機靈的,專門給朕整理奏章,將奏章分好門類,再分出個輕重緩急……起來吧,念吧!”
呂琤的語氣很重,沒給魏忠賢推脫的機會。
就這樣因為某個想偷懶的皇帝,一個新的機構司禮監就成立了。
呂琤聽著魏忠賢念奏章念到月亮高高掛起,念到她自己已經昏昏欲睡。
呂琤雙目有些無神,像極了失去夢想的鹹魚。她記得前幾世的第一天,奏章明明沒這麼多的啊!
總有奸臣想害朕!奸臣他就是想累死朕,然後好扶持幼帝,繼承朕的權力,隻手遮天。奸臣他,真歹毒啊!
每個奏章各有各的不同,但是每個奏章都是同樣的又臭又長,並且抓不住重點。
一個奏章先是誇當地的山好啊,花了五百字描寫,接著又是誇當地的水好啊,又花了五百字描寫,最後才花了五十字點明,本地人傑地靈,有人才舉薦。
這是乾啥呢?這是乾啥呢?顯擺文采呢?每個大臣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單看每一篇都是美文啊,但是所有的奏章都是一大篇啊。這是想乾嘛?是要累死朕嗎?
又過了許久,呂琤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伸了個懶腰,心底的小人確是忍不住淚流滿麵,總算是將奏章批完了啊。
呂琤靜靜地頂著燭火,緩了緩神,然後問道:“大伴啊——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魏忠賢用他沙啞的嗓子回答道:“回大家,已經是亥時了。”
呂琤聽著魏忠賢沙啞的嗓音有些愧疚:“大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魏忠賢答道:“大家才是真辛苦,老奴不苦。”
不苦是魏忠賢的真心話,太監無兒無女,也就是盼著錢和權。魏忠賢雖然先是推辭,但是不代表他不渴望權力。如果說生命對他來說最為重要,擁有生命才能有機會擁有一切,那麼權勢就是他的第二追求,有權才有錢,有權才守得住錢。而念奏章的時候,是他至今為止距離權力最近的時候。所以他不苦。被皇帝信任,被委托以重任的他,不苦,正相反,他格外輕鬆。因為皇帝的信任是他獲取權勢必要的前提條件。
“嗬嗬……”呂琤笑了,“都辛苦,吾與大伴都辛苦。隻有,寫下這又臭又長的奏章的人,才不辛苦!好了,得休息了,明天還要早朝啊——”
“朕真是太難了!朕討厭華麗的奏章,更討厭寫下這些冗長奏章的人!明天早朝,朕一定要提出精簡奏折。不然,朕就沒法活了!朕,真的真的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