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了之後,周彥盯著牆壁看了好一會兒,隨後微微歎口氣,起身去洗漱。
等到洗漱完畢,周彥又不自覺地走到了琴房。
情緒出現變化的時候,往琴房跑,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周彥的一種條件反射。
不僅僅是他,很多學音樂的人,這種時候都會在樂器旁邊待著,因為樂器對他們來說是抒發情緒最好的東西。
坐在琴凳上,周彥回想起這次申奧的全過程。
對於這次的申奧,舉國上下都很激動,並且大部分人都充滿信心。
現在出現這樣的結果,肯定有很多人非常失望。
雖然經曆過一次失敗,但是周彥在協助拍攝申奧宣傳片的時候,還是帶了希望,所以周彥才會感到失望,畢竟這次申奧也有他的心血。
剛才孫秦在電話裡麵說,懷疑是台島那邊跳票,這種說法應該很多人都會認可。
不過周彥記得,好像跳票的不是台島,至於具體誰跳的,周彥也沒印象。
現在這個情況,隻能等待著下一次申請奧運會了。
看著麵前的鋼琴,周彥隨手彈了一段旋律。
這一段即興,幾乎是不過腦子的,彈完之後周彥才發現,自己隨手彈這段旋律聽起來有些奇怪。
也就十幾秒鐘的曲子,卻蘊含了兩種情緒,起初是微微的有點失落,但是很快就變得輕快、昂揚、充滿希望。
其實原本周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聽到申奧失敗的消息時具體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現在聽到自己這一段即興曲子,他忽然明白了,這次的失敗反倒讓他心中對未來的發展充滿期待。
吸了口氣,周彥又重新把手放在鍵盤上,隨後又是一段曲子出來。
接下來,他把剛才隨手彈的那段曲子給擴展了,成為一個長曲子。
起初,曲子中充滿了失望,隨後變得有些激動,緊接著每個音符都帶著憧憬,野心勃勃。
而在曲子的最後一小段,則讓人感覺躊躇滿誌。
這首即興比《清晨·初雪·紅太陽》的強度要大,曲子長約七八分鐘,周彥彈完的時候,微微有些喘氣。
“呼~”
長長地呼了口氣,周彥露出笑容來,這首曲子他自己很滿意,主要是曲調輕快、鬥誌昂揚,彈完之後,整個人精神麵貌都要好很多。
這邊周彥正準備把譜子給整理出來的時候,那邊客廳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起身過去將電話接起。
對麵傳來梁宇的聲音,“周彥,這次在蒙特卡洛,我們出了些岔子。”
周彥點點頭,“嗯,我已經聽說了。”
“你們的宣傳片表現非常好,現場反饋也沒有問題,這次的失利跟你們沒有關係。”梁宇安慰道。
梁宇能特意打個電話來說這個,周彥還挺感激的。
“現在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何主席他們快回來了,我們內部要開個會,上頭給出指示,總共就四個字,不要氣餒。”
周彥點點頭,這四個字看著簡單,但很有力量,失敗是成功之母,雖然這話很俗,但不是沒有道理,這次的失利,也讓奧申委的成員們總結出很多經驗來,為下次申奧做準備。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是無法預料的。”周彥也反過來安慰梁宇一句。
“嗯,先不跟伱說了,我這邊還有其他事情,給你打電話,就是跟你說一聲。”
“好的,梁主任你忙。”
掛了梁宇的電話之後,周彥剛轉頭要去琴房把譜子寫出來,可是身後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史鐵苼打來的。
“周彥,我聽說申奧不利,是真的麼?”
史鐵苼聲音中滿懷著期待,他似乎在期待著從周彥口中聽到“不是真的”這類話。
但是周彥卻要讓他失望了。
“消息沒錯,申奧失敗了,我們以兩票之差敗給了悉尼。”
足足有二十多秒,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聲音。
但在這無聲中,周彥聽到了史鐵苼內心中無儘的失落。
“鐵笙?”周彥喊了一句。
“嗯,我在。”史鐵苼的聲音有些沙啞,隨後他還安慰起周彥來,“周彥,沒關係啊,這次沒有成功,以後還有機會的,你還年輕嘛,下次再申奧的時候,你更有經驗了,也肯定能夠拍出更好的宣傳片,你還年輕嘛,以後的日子有很長。”
史鐵苼一句話裡麵出現了兩個“你還年輕嘛”,讓周彥有些動容。
為什麼史鐵苼會這麼失落?因為史鐵苼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他現在這種情況,病情隨時都可能惡化。
原本他們申辦的2000年奧運會,對史鐵苼來說都有些遠,他都未必能夠活到那一年,但畢竟隻有幾年時間,他還是可以看到希望,熬一熬,總能熬到的。
現在申奧失敗,即便幾年後再次申奧,那最快也就是2004年舉辦了,還有十一年時間,這對史鐵苼來說太遙遠了。
而且這隻是最好的情況,下一屆,中國還會申報麼?申報了,就一定能夠申報成功麼?這中間的
未知數太多了。
周彥忽然笑道,“鐵笙,中秋來我們學校聽晚會吧。”
這突然的轉換話題,讓史鐵苼有點懵,不過他還是答應道,“好啊,是中秋當天麼?”
“不是,是中秋前一天,回頭我把餘樺也喊上。”
“行,到時候我們盛裝出席。”
“我有一首新曲子,中秋晚會的時候你們可以聽到。”
史鐵苼也笑了,“今天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
“那就這樣說吧,回頭我把邀請函寄給你。”
“還有邀請函啊。”
“嗯,這次的中秋晚會還挺正式的。”
“那我就靜候你的邀請函了。”
……
其實這次的央音中秋晚會也沒有多麼正式,不過確實弄了邀請函,邀請了不少校外的人。
鋼琴少年交響樂團要上台表演三首曲子,其中兩首是周彥的,《永夜》和《萬裡長城》,還有一首是肖斯塔科維奇的《節日序曲》。
不過現在,周彥準備把《永夜》給換成剛剛即興的這首新曲子。
照理說,距離中秋晚會也就隻剩下一個禮拜時間了,臨時換曲目是非常不明智的,而且這首曲子甚至都沒有寫出來。
但是周彥決定衝動一把。
因此,在掛了史鐵苼電話之後,周彥又開始開始譜曲,爭取儘快把譜子定下來,讓樂團有更多的排練時間。
不過他這邊還沒有寫一會兒,又來了一通電話,這次是張一謀,同樣問他申奧的事情。
隨後周彥又接到了好幾通電話,無一例外都是問申奧的,最後,周彥乾脆把自己家的電話線給拔了,專心寫起曲子。
他把曲子寫成了一首鋼琴四重奏,並且還在即興的基礎上做了一些改變,像是不停接電話的吵鬨,跟史鐵苼的無聲,都被他放了進去,而且是同時出現的。
這次他選擇的四個樂器是鋼琴、兩把小提琴以及一把中提琴,曲子開始的時候是一段鋼琴引子。
在這一段,鋼琴作為主角,跟其他三個樂器之間有來有回地對話,但是很快,其他三個樂器的聲音越來越急躁,而鋼琴卻突然沉默。
後來鋼琴聲音再次出現,卻變得充滿期待跟憧憬,慢慢體現出來了一種野心,最後同樣是躊躇滿誌。
花了兩天時間,周彥把這首鋼琴四重奏寫完,第二天傍晚,周彥拿著譜子去到了學校音樂廳。
這會兒樂團正在排練《節日序曲》,周彥沒有打擾他們,而是坐在下麵靜靜地聽著。
等到《節日序曲》排練結束之後,周彥走到舞台上麵,開口說道,“各位,這次中秋晚會,我們的表演曲目可能要做一些調整。”
團長方秀一臉疑惑,“周彥師兄,這到中秋晚會也就四五天的時間了,怎麼現在突然換曲子了?”
李碧茹無所謂道,“換曲子就換曲子唄,是要換什麼?要不就換《夜鶯》吧,周彥師兄你在主位,還能亮亮相。”
“要不換《暗香浮動》也行,師兄上去給我們炫個技。”
“要不就《永遠同在》吧,來點風格不一樣的,不是說邀請了不少校外嘉賓麼?來點這種曲子,對他們比較友好。”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來《假如愛有天意》呢?”
“過中秋,這首曲子不合適吧。”
“要不《竊喜》,聽著挺開心的,《多線程》也行。”
“這兩首俏皮是挺俏皮的,但是太短了,不適合。”
……
聽到要換曲目,樂團的成員們也沒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還興致勃勃地討論要換什麼曲目,他們都覺得,要換曲目,也肯定是從他們平時排練的曲子裡麵換。
等他們討論了一會兒,周彥忽然舉了舉手上的本子,“我們這次演奏新曲目。”
原本議論紛紛的樂團成員們,頓時愣住了,齊齊朝著周彥看了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訝。
換曲目就算了,這竟然還要演奏新曲目?
但是愣過之後,一部分人忽然反應過來。
“師兄又有新曲子了?”
“好耶,又能聽到師兄的新作品了。”
不過也有人擔心,“不會是跟《永夜》一樣的曲子吧,那時間不夠啊。”
“是啊,《永夜》我們才剛剛排出點樣子來呢。”
聽到他們的擔心,周彥說道,“當然不會太難,這就是一首鋼琴四重奏,幾天時間,對你們來說完全足夠了。”
聽到是鋼琴四重奏,好多樂團成員又失望起來。
既然是鋼琴四重奏,那麼鋼琴肯定是定下來了,另外還有三個樂器,大概率是提琴,其他樂器已經沒什麼希望了。
而且就算是提琴,他們樂團提琴組這麼多人,也分不過來。
周彥沒管他們的失望,把譜子交給方秀,“你來安排人。”
方秀點點頭,“好的,師兄。”
她翻開譜子看了看,沒看到名字,又問,“師兄,這首曲子叫什麼?”
“《燕京·無聲》。”
聽到這個名字,方秀也沒多問,就開始研究譜子。
周彥這邊還要去跟晚會的組委說一下改曲目的事情,這事不難,不過他要去通知一下。
等到周彥走了之後,其他人瞬間朝著方秀圍了過來。
“團長,四重奏除了鋼琴還有什麼樂器啊。”
“我報名啊,團長。”
方秀看了舉手的男生,白眼道,“你覺得鋼琴四重奏裡麵,還有你銅鑼的位置?”
“團長,我報名,大提琴有嗎?”
方秀搖頭,“沒有,就是鋼琴,兩把小提琴,以及一把中提琴。”
“我我我,中提琴給我啊。”
“團長,我比較善於打突擊。”
……
梁宇一路走到央音,感覺今年的中秋並沒有多麼喜慶。
也可能是他的錯覺吧,但是他總覺得之所以如此,跟申奧失敗也有關係,這次的申奧失敗,似乎給燕京城蒙上了陰影。
主要之前太過大張旗鼓,又是全民動員,現在失敗之後,反噬也很明顯。
假如申奧成功了,今年的中秋肯定會更加熱鬨吧,因為不僅僅明天是中秋節,後天還是國慶節,不僅僅民眾高興,政府也會大辦特辦。
不過到了央音的音樂廳,梁宇卻忽然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氛,到處都是觀眾,演奏者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央音的中秋晚會還弄得挺正式的,每個嘉賓都會收到一張邀請函。
周彥還邀請了何振梁,不過何主席比較忙,就沒有過來。
在人群裡麵看了看,梁宇先看到了孫秦,便走了過去。
“孫導。”
看到梁宇,孫秦笑道,“梁主任,你也來啦,你座位號是多少?”
梁宇掏出邀請函看了看,“1-25,你知道在哪兒麼?”
“1-25啊,就在我旁邊,我24。”
梁宇點點頭,他跟孫秦位置挨在一起,應該是周彥特意安排的。
坐下之後,梁宇轉頭看了看,隨即問孫秦,“今天來的嘉賓裡麵,你有認識的麼?”
“我剛才看到了陳愷歌,還有燕京製片廠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