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也沒有仔細介紹這首曲子,光說了個名字,就去跟二胡樂手一起去旁邊做演奏前的準備了。
台下的觀眾都有些懵,但是懵過之後,一個個都笑了起來。
周彥第五次返場已經是意外之喜,沒想到竟然還能聽到新曲子,簡直是喜上加喜。
而此時,音樂廳外麵的觀眾們則心情複雜。
雖然音樂廳有隔音,但是在外麵還是能夠聽到裡麵動靜的,縱然不清楚,但是大概知道裡麵在乾什麼。
就比如剛才的返場,即便不知道演奏的是什麼曲子,光是聽裡麵的掌聲,就知道是返場。
原本第四次返場結束之後,外麵的觀眾都在期待周彥跟樂團出來。
今天的音樂會,主辦方之一的代風娛樂,在音樂廳外麵圈了一個地方,還安排了一些坐位。
這些座位不是隨便坐的,也需要票。
不過代風倒沒有用這些票去賣錢,他們在現場做活動,觀眾們隻要能夠填寫一份表格,就可以免費獲得一次抽取戶外座位的機會。
他們總共設置了三百個座位,現場一千多人,還有一些人並不會參加抽獎,所以中獎概率還是挺高的。
即便沒有抽到票,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反正站著聽影響也不大。
雖然官方沒有說音樂會結束之後,樂隊會出來,但既然主辦方都安排座位了,那肯定是要出來的,而且看這個陣仗,應該也不會隻有一兩首曲子,不然不是浪費這番安排嘛。
因此,外麵的觀眾對音樂會結束之後的戶外演出非常期待。
隻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第四次返場結束之後,周彥竟然又來了第五次返場。
一方麵,他們是高興的,畢竟周彥來到東京,能夠為東京的樂迷們打破慣例,這代表周彥確實很重視他們。
而另一方麵,在裡麵聽音樂會的畢竟不是他們,這更增添了他們沒買票的遺憾。
“不知道第五次返場,會演奏哪首曲子。”佐藤裡菜好奇道。
“說不定是新的曲子。”田仲間二說。
伊吹鈴音笑道,“你每天都在想新曲子的事情。”
“事實上,他每天都在想《風居住的街道》。”佐藤裡菜說。
“可惜周彥說了,今天的音樂會不會有《風居住的街道》。”伊吹鈴音歎道。
“是啊,真可惜,不知道後麵的幾場,會不會有《風居住的街道》。”
“即便有我們也看不到。”
“你們聽說了麼,這次的音樂會錄像後麵會在朝日電視台播出。”
“誰說的?”
“我剛才聽到有人說的。”
“應該是假消息吧,如果是真的,朝日電視台肯定早就公告了。”
“是啊……”
伊吹鈴音剛開口,現場忽然靜了下來,旁邊還能聽到有人發出“噓”的聲音。
他們知道,應該是第五次返場的曲子開始演奏了,大家都不說話,是為了能夠聽得更加清楚。
事實證明,他們集體的靜默是有用的,田仲間二聽到了音樂廳裡麵傳來一陣悠揚的竹笛聲。
是獨奏!
田仲間二有些驚喜,他非常喜歡周彥的獨奏,之前《借黃瓜》的那個錄像帶他買了一個,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錄像帶裡麵,周彥對著遠處青山撫笛的場麵,太讓他著迷了。
田仲間二聽音樂,根本不在乎什麼器材、音質,他更加看重氣氛,當時在朝日電視台看到那段錄像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古代的音樂大家撫笛弄琴的畫麵。
他最近聽過一個中國古代的故事,叫做伯牙子期,當時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他腦海中浮現的也是周彥對著青山撫笛的背影。
其他人談到周彥曲子裡麵出現的景點時,說的最多的就是故宮、長城,但田仲間二卻一直想要去將軍坨看看,他想站在周彥站的那個位置,看著那座將軍坨,感受當時周彥吹笛子時的心境。
那座看起來並不算宏偉的山,因為周彥撫笛的背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音樂廳裡麵傳出來的笛聲,像是穿過密林的清風,吹到他們麵前的時候,已經輕柔得不像話,眾人隻能屏氣凝神,側耳傾聽,不願意浪費一絲一毫分貝。
笛聲響過一陣,忽然又進來一段二胡。
這首曲子前麵的部分,調性有點像《借黃瓜》,每個音符都透露著雀躍跟歡快,竹笛跟二胡你追我趕,像是兩隻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
平鬆和廣以前對二胡的印象,都是那種非常深沉悲傷的,而這首曲子裡麵的二胡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粗獷的音色中,卻帶著一絲細膩。
如果這兩種樂器的聲音真是兩隻蝴蝶的話,那二胡顯然是一隻雄性,竹笛更像是雌性,二胡的聲音一直在追趕著笛聲,而笛聲呢,雖然在不斷地逃跑,卻有種欲拒還迎的感覺。
伊吹鈴音跟佐藤裡菜兩人此刻的表情,像是看了一場愛情電影一樣,這種描述純真愛情的曲子,特彆容易打動她們這些女孩子。
但是好景不長。
到了第二段,旋律
慢慢變了,開始變得憂鬱,沉悶。
第一段裡麵,笛聲跟二胡聲你來我往,中間基本上沒有空白,但是到了第二段,二胡的聲音結束之後,要留白一小會,笛聲才會作出回應。
倒是笛聲響過之後,二胡回應的很快。
很明顯,女方那邊受到了阻礙。
而這第二段,才隻是過渡而已。
到了第三段,忽然狂風驟雨一起來襲,曲調忽然變得激昂起來。
漫天陰雨,兩隻蝴蝶,努力地振動著翅膀,朝著遠處陽光普照的地方飛去。
雖然聲量不是很高,但如此激情澎湃的旋律,也聽得外麵的觀眾一陣激動,他們未必都從這首曲子裡麵聽到愛情,但是喜悅、激動、悲傷、亢奮,音樂在表達這些情緒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聽眾仔細理解,它們會直接走進聽眾的心裡,在聽眾心裡最深處的地方撥動琴弦。
我開心,未必要知道為什麼開心。
我悲慟,也未必需要知道為什麼悲慟。
這就是音樂較之其他藝術形式的優勢所在,它虛無縹緲,卻又直截了當。
有的人聽不到愛情,卻能聽到人生中的種種,不需要有固定答案,隻需要沉入它,享受它。
蝴蝶振翅飛翔光明,固然讓人心潮澎湃,但現實卻不能如意。
它們的抗爭,最終失敗了。
到了第四段,一段悲傷的旋律響起。
這時,田仲間二他們三個人相互看了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
這是——
風居住的街道!
沒錯,此時從音樂廳裡麵傳出來的曲子,就是之前朝日電視台裡麵播放的那段十五秒的《風居住的街道》。
對於這段旋律,田仲間二他們早已經爛熟於心,根本不可能聽錯。
竟然是這首曲子。
難道這就是《風居住的街道》的全貌麼?
可是,周彥之前在采訪裡麵,不是說,今天的音樂會上不會有《風居住的街道》麼?
為什麼在第五次返場的時候卻出現了?
是周彥被霓虹樂迷的熱情打動,決定放一波福利?
還是說,周彥原本就是要演奏這首曲子的,隻不過提前放了煙霧彈,就是為了給觀眾們一個驚喜?
哇,他好壞。
但是,好喜歡。
……
外麵的觀眾都在想,為什麼會出現《風居住的街道》時,音樂廳裡麵的觀眾卻是一臉懵逼。
他們也知道這段曲子是《風居住的街道》,但關鍵是,周彥剛才明明說,這首曲子是《共飲長江水》,難道《共飲長江水》是《風居住的街道》另一個名字?
他們已經完全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但是這會兒也不是他們想這些的時候,第五次返場的曲目,驚喜值實在太高了。
雖然隻有兩個樂器,而且沒有用擴音,在兩千多人的音樂廳裡麵,音量比較小,聽感不如演奏交響樂的時候好,但恰恰因為這樣,這首曲子給他們的感覺非常特彆。
平介在台下忍不住搓搓手,此時他感覺自己太幸福了,雖然票花了不少錢,但完完全全物超所值,他們應該是第一批聽到這首曲子的聽眾了。
同時他也在惋惜,這首曲子沒有收錄在專輯中,他們隻能在音樂會上聽,回家就沒辦法聽了,隻能繼續聽那個十五秒的版本。
如果這首曲子能夠錄製成單曲就好了,最好再把《借黃瓜》跟《遙遠的記憶》也給收錄進去,哦,對了,應該把改編過的《假若愛有天意》以及《永遠同在》也收錄進去。
想到這裡,平介感覺自己有點貪心了。
如果這幾首曲子放在彆人那裡,再弄一點品質一般的曲子,就能做成一張專輯了。
就在平介胡思亂想的時候,曲子進入了第五段,這時,漫天悲傷化作相思雨。這一段非常短,大概也就二十多秒,曲子就漸漸弱了,最終消失不見。
等到《共飲長江水》吹奏結束之後,現場掌聲雷動,第五次返場的這首曲子長度接近八分鐘,如此持久,讓聽眾們非常滿足。
直到周彥拿著話筒說了一句“謝謝”,掌聲才慢慢弱下來,因為他們知道,周彥要說話了。
今天這場音樂會,周彥一點都沒有劃水,因為今天演奏的所有曲子,都有竹笛,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坐在最前麵。
不像之前《鋼琴少年》跟《燕京·無聲》音樂會的時候,遇到部分曲子,他自己是不上的,或者化身“東郭先生”,就在樂團裡麵渾水摸魚。
所以音樂會到現在,他也有些疲憊了。
長長地舒了口氣,周彥笑著說道,“非常感謝大家的捧場,但是今天的音樂會真的要結束了。在結束之前,我簡單說一說剛才這首《共飲長江水》。在座的一些跟我一樣從中國來的朋友,或者是對中國文化比較了解的霓虹朋友,應該知道‘共飲長江水’是取自中國的一首詩。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你們或許也聽到了,這首曲子的第四段非常熟悉。沒錯,第四段就是《風居住的街道》。”
聽到周彥這麼說,底下也響起了一陣小聲的議論。
原來是這麼回事,周彥把《風居住的街道》改編成了一個更長,情緒變化更加豐富的曲子。
共飲
長江水,這個名字也更加直觀了。
說完了這個,周彥也沒有再說什麼,起身彎腰跟觀眾們致意,然後就下去了。
他已經明確說了,剛才是今天的最後一次返場,但是他下去之後,台下的觀眾依舊掌聲不斷,也不願意走。
即便音樂廳的燈都全部亮了,他們還是不願意離開座位。
過了三四分鐘,麵對如此的熱情,周彥隻能帶著指揮嶽林再次上台,不過這次他沒有加曲子,隻是單純地上台謝場。
正常情況下,周彥不會隻謝場不加演,但今天他實在有些累,而且加了五首曲子已經不能再加了,要是再加,後麵其他城市的場次那就真收不了場了。
還有,一會兒要去外麵演出,他也要留點精力。
這次周彥下去之後,觀眾們還在鼓掌。
又過了四分多鐘,周彥又帶著馬東方、方秀他們幾個上台謝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