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律幫忙擺好雕塑,往大門口走。
阮存雲拉住他,瞪眼:“你真準備送完東西就走啊?”
“沒啊。”秦方律摸著他的額頭親了一口,“我是去鎖門。”
“神經。”
阮存雲笑他,心情很好地說,“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有一次下大雨,你把我送到了家門口,渾身都是濕的。我當時特彆怕你要進我家換衣服,看到那些東西我就完了。現在想起來,要是你那時進來了就好了,我們也不用耽誤那麼久。”
秦方律開玩笑:“早知道我就擅闖民宅了。”
阮存雲比劃比劃:“當時我印象可深了,你站我家門口,靠,直接就把濕的上衣脫了。媽的,身材那麼好,你知不知道後來我晚上噴鼻血?”
“知道啊。”秦方律雙手捏住阮存雲的腰側,讓他無處可逃,挑著眉攤牌,“因為那天是我故意脫的。”
阮存雲近在咫尺地盯著他,半晌蹦出來一聲“靠”。
秦方律沒頭沒尾地說:“你爸爸人其實還可以。”“也就是您提點之後才變好一點。”阮存雲無奈地搖搖頭,童年和青春期的經曆是需要一生來越過的坎。
“我以前一點也不喜歡他。”
大門緊鎖,春風拂夜。
兩人擠在並不寬敞的床上,並不做激烈的事,隻是肩並著肩聊天。
阮存雲從未把父母的所作所為朝任何人傾訴過,這是他第一次,講起那些被扔掉的漫畫,被摔毀的模型,和被嘲笑蔑視的女生造型。
手被秦方律緊緊握住,他平靜輕快地說著那些糟糕的過去,周身都是溫暖的。
“沒事了,現在什麼都在變好。”秦方律抱著他說。
阮存雲說了很久,說到疲倦,帶著笑意“嗯”了一聲,埋著秦方律的頸窩沉沉睡去。
黑夜裡,秦方律卻獨自清醒了很長時間。
秦方律知道阮存雲父親的控製欲,卻不知他小時候經曆過這些。
雖說不是什麼大恨大怨,但對於小孩子來說,這樣的打壓和傷害是不可逆的。
秦方律於是更加清楚二次元文化對於阮存雲的意義,那不僅是他的興趣愛好,更是他實現自我抗爭的見證,是他永遠的避難所。
秦方律不知道,在這樣的過程中,BALLS處在怎樣的位置呢?
阮存雲對蛋老師有自己的幻想,覺得她是外冷內柔的女孩子。
在各種圈子,因為太過靠近偶像生活、發現偶像的真實形象後幻滅脫粉的例子數不勝數。
秦方律是握著水晶玫瑰的人,是走在山巔獨木橋上的人。
正是因為他太愛,也得到了阮存雲的愛,所以更加患得患失。
如果阮存雲發現他心裡想的那個形象和現實天差地彆怎麼辦?如果發現遙遠美好的畫手老師就是天天跟自己親嘴的臭屁老板怎麼辦?
他會不會對蛋老師脫粉,會不會對秦方律疏離?
無論是哪一種,秦方律都無法承受。
阮存雲的生日隻剩下倒數三天時間,秦方律愈發堅定了自己的計劃。
他想要在那一天,完成阮存雲的心願,再讓他的兩個身份重合。
因為想把風險降到最低,秦方律需要進行充足的準備。
為了準備東西,秦方律這幾天都沒和阮存雲一起吃晚飯,基本上剛下班就趕回家。
阮存雲問他在乾嘛,秦方律隻說有點事。
阮存雲對此倒也理解,畢竟他是隱瞞過很多的人,現在他對秦方律也應當寬容。
秦方律不陪著,阮存雲就自己在家鼓搗,自娛自樂。
懶了多年的宅男終於動了起來,阮存雲跟著美食博主做了簡易版的雪媚娘,好幾種口味碼在冰箱裡,好吃得他驚為天人,迫切地想和秦方律分享。
“我不管你晚上乾嘛,吃一個我做的甜品的時間總有吧!”阮存雲撅著嘴要求道。
秦方律眼睛裡全是笑意:“好啊!”
“那我晚上做好之後九點送去你家。”阮存雲點了點手表。
秦方律美得不行:“還有送貨上|門|服|務啊?”
回到家,離男朋友送貨上門的時間還有兩個半小時,足夠秦方律畫一大半。
秦方律此時覺得自己很無趣,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是畫畫,他隻有這一種討好阮存雲的方法。
既然阮存雲想要,那秦方律就多畫一些,總有一幅是阮存雲會喜歡的。
秦方律曾經畫過很多的阮存雲。
以他為靈感的插畫、素描、速寫,偷偷的、正大光明的,有時候夢醒時分,也會倉促記錄下夢裡阮存雲的樣子。
許多張紙,已經積累成了厚厚的一疊。
但既然他準備送畫給阮存雲,肯定不能送以阮存雲為主角的,那很奇怪。
所以秦方律覺得,要送就送他自己。
站在鏡子前,秦方律慢慢脫下了自己全身的衣服。
外套,褲子,襯衣,襪子,內褲……布料一層層落到地麵。
接著,他拿起畫筆,對著鏡子,開始一點點描摹自己的身體。
秦方律發現他也從未這樣認真地審視過自己。
他其實不是個好人,不風趣不幽默,有時候腦回路理性得不正常,阮存雲到底喜歡自己什麼呢?他不知道。
畫著畫著就入了迷,秦方律容易在創作中迷失時間觀念,直到他聽到大門口傳來的聲音,才如夢初醒。
秦方律緊急看了一眼手機,好幾條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都來自阮存雲。
“秦方律?你又在樓上嗎?”
客廳傳來阮存雲的聲音。
這次秦方律真不在樓上,因為隻有他正常的臥室裡有全身鏡。
阮存雲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情急之下,秦方律光著身子,慌忙火急地把半成品畫和畫筆一股腦塞進了抽屜裡。
在阮存雲擰開臥室門進來的那一刻,他隻來得及匆匆披上睡袍。
“來吃東西啦——!”
阮存雲推門而入,毫無防備地撞上秦方律,不由地一怔。
“我還以為你在樓上呢!”阮存雲小小地埋怨道,“怎麼又不接我電話?萬一你被壞人拐走了怎麼辦。”
秦方律手指麻利地給睡袍打上蝴蝶結,低眉順目:“抱歉,不會再犯了。”
“沒有怪你啦,快來吃……”
阮存雲正打算轉身出去,突然停住了,目光盯在臥室地板上。
臥室地上亂糟糟地堆著秦方律今天穿的衣服,最下麵是外套,接著是西褲。
麵料上乘的白襯衣旁,赫然躺著他的黑色內褲。
阮存雲呆滯地看著,目光慢慢往上移。
隻見秦方律身披睡袍,袒露著半個胸膛,腰間潦草地係著一個結,下腹陰影若隱若現。
阮存雲微微皺眉,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剛剛……在乾什麼?”
秦方律要窒息了,無力地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是什麼樣?”阮存雲似笑非笑。
秦方律高舉雙手:“它們是清白的。”
阮存雲不信,真的感覺傷心,看著滿地證據,忍不住道:“那你還能在乾什麼呢?我本人就在這裡啊,是我對你沒吸引力了還是怎麼,為什麼你寧願自己弄……”
門鈴適時地響起來,阮存雲深深看了秦方律一眼,丟下一句“我去開門,你這樣也沒法去”,就轉身離開了臥室。
秦方律一屁股坐到床上,滿心苦澀。
他對自己說,忍一會兒,不能解釋,被誤會也不能解釋,再忍幾天就好。
秦方律當然不能讓阮存雲獨自麵對外麵按門鈴的人,他飛速穿好衣服,慢一步跑到門口。
門外站著快遞員,阮存雲正皺著眉,偏頭問秦方律:“這幾個大箱子,都是你買的東西嗎?也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不知道是不是送錯了。”
“我也不知……”
秦方律猛然頓住了,因為他想起來,這是他口出狂言,一時腦熱,在網上訂購的特殊商品。
店家甚至貼心地做了模糊處理,讓彆人看不出裡麵裝的是什麼東西。
秦方律硬著頭皮簽收:“嗯,是我買的。”
阮存雲拿了把裁紙刀過來,自然道:“我幫你一起拆。”
秦方律趕緊按住他的手腕,溫柔地說:“不用。”
幾個箱子碩大無比,阮存雲語氣半涼地開玩笑:“你買了什麼好寶貝,我先回家幫你試用一下。”
秦方律差點笑出來,阮存雲好像當著他的麵兒給自己挖了不少坑。
“現在不太好試用。”秦方律委婉道,“還沒消毒。”
阮存雲聞言輕輕皺眉,凝視秦方律,目光很深。
“你到底怎麼了?”
他緩慢地問:“你是不是生病了,出什麼事了,不想讓我知道?”
秦方律一凜,很快否認:“不是的,你彆多想。我好好的。”
阮存雲眉心鬆了點,短促地點頭:“那就行。”
說著,阮存雲把包裝漂亮的雪媚娘放進冰箱裡,神色淡然地準備換鞋:“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這感覺太難受了,秦方律再也忍不住,猝然拉緊阮存雲的手腕,把他箍進懷裡。
“乾嘛?”阮存雲問。
秦方律靜了一會兒,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非常奇怪的話:“我不知道你想要怎樣的我,我隻能把每一種我,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