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顧茉莉望向她,對她不好意思地笑,“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於蓓蓓忙不迭擺手,“我是楊醫生的助手,這是我的本職工作,不麻煩不麻煩。”
“楊醫生?”
“啊,就是楊庚楊大夫,翟氏醫院的副院長。”
翟氏……
顧茉莉眨眨眼,視線四下一掃,房間內隻有她們兩人,並不見那個不久前給她撐傘的男人。
她沒有多問,手掌下壓準備坐起身,誰知掌心觸碰到的卻不是柔軟的床墊,而是一顆顆光滑的珠子。
她看過去,皓腕如雪、床鋪如墨,一串溫潤細膩的佛珠不知何時戴在了她手腕上,一圈一圈虛虛纏繞著。
“這是二爺的。”說到某個人,於蓓蓓下意識壓低嗓音。
“你昏睡時一直抓著這個不放,二爺臨走前就把這個取下來給你戴上了。說來也是神奇,本來你還發熱不停冒虛汗,一戴上這個立馬安穩許多,第一瓶沒輸完熱就退了。”
或許是因著年紀小性子活潑,也或許是天生自來熟,她不見絲毫尷尬,說起話來格外起勁。
“怪不得都說佛珠有趨吉避凶、消除邪氣的作用,以前我還不信,這會倒是有些信了。”
顧茉莉抬起手,她的手腕太細,即使繞了好幾圈也顯得很鬆,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她碰了碰,表皮油膩冰涼,摸著很舒服,質地自然是上上品,但更重要的是應當是佩戴了不短的年頭了。
這樣的東西隻因為她無意識中抓著就給了她嗎?
她捏著佛珠,想取下卻因手背上的針頭而無法動彈,她又瞧了瞧輸液管,液體滴落速度並不快,藥瓶應該是剛換的,瓶裡幾乎未動,想來至少也需要一小時。
無奈,她隻得繼續躺著,另一隻手不自覺搭上了腹部。
“是不是餓了?”於蓓蓓雖然話多,卻意外的細心,見她動作趕忙站起朝外走,“你等會,我去給你端吃的,還有水!”
“欸不用……”拒絕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出了房門。
這風風火火的。
顧茉莉先是懵,而後忍不住笑了。笑意在如白瓷般細嫩的麵頰上輕輕漾開,霎那仿若明珠生暈、美玉熒光,照亮了一室光輝。
虛無的半空中,一方透明顯示屏以略顯詭異的幅度浮動著,一行行奇怪的字符飛快出現又消失。
【天啦,她也太太太太漂亮了,比星河最近新出的那款號稱最完美人偶還要漂亮百倍!這五官這比例,簡直不可思議。】
【這是哪家主播,捏臉捏的也太假了吧?】
【不是捏的,真人,還是行星時代的地球人,活的!不是寫在曆史書沒有溫度的文字,也不是擺在博物館裡的仿生雕塑,而是真真切切生活在那個時代的活生生的人!】
【活的??這麼說前段時間星網上瘋狂宣傳的“捕捉異世靈魂、探索地球時期舊人類起居”的直播項目真的做成功了?】
【對啊對啊,而且一綁定就綁定了個超級大美人,史書果然誠不欺我也,古人類確實比星際人好看。以前我還覺得什麼四大美女全是瞎編的,看了她我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不靠技術也能這麼漂亮。】
【她叫茉莉,好像是古時的一種花?嗚嗚研究院什麼時候能重新培育出來,我想要!】
【我也要我也要,錢不是問題,多少星幣都能出得起!】
【膚淺!長得好看又怎麼了,都說古人類很奸詐的,天天勾心鬥角、你害我我害你,還不會保護環境。為什麼會有星際時代,不就是他們互相鬥爭、傾軋的結果?而且他們智商都很低,科技水平特彆落後,看這種直播純屬浪費時間!】
【你覺得浪費時間你就彆看唄,反正我喜歡,小茉莉太可愛了,想養!(打賞等離子魚雷??10)】
【打賞爆彈槍??50】
【打賞烈火風暴拳套??70】
【喂喂你們在乾什麼?雖然彈槍、魚雷都很貴,但人家是溫溫軟軟的小姑娘啊,送這些小心嚇到她!
】
【嚇不到,你沒看直播條例嗎?為了完全真實還原古人類的生活、性格和行為處事風格,主播在被投放進來時會被清除過往記憶,她不會記得她來自哪裡,更不知道有星際直播,自然也看不見彈幕,她隻會以為她就是那具身體本人,做的事、說的話全都出自本能。】
【那不是很容易翻車?】
如果知道直播的存在,人肯定會下意識進行偽裝,展現更美好的一麵,可是如果不知道,那言行可就不受控製了。
人有七情六欲,哪怕到了星際時代亦是如此。這是刻在人類骨子裡的基因,從不會因為在地球或太空而改變。
生氣了會想要罵人,受到不公平待遇會怨恨,看到彆人比自己好可能會羨慕,也可能會嫉妒。
真實的人性下做出什麼事都不足為奇。
彆看現在大部分人都在對主播的容貌誇誇誇,但是隻要她有一點不妥,謾罵和批判聲同樣不會少,甚至還會帶累一個群體,比如“古人類果然怎麼怎麼樣”。
他們在研究地球時代,更在俯視地球。曆史便是如此,後代人看前代似乎總會帶著高高在上。
顧茉莉盯著窗簾,似乎在看窗外的風景,又似乎隻是在發呆,水杏般的眼眸似秋水橫波,清澈得仿佛能望進人心底。
屏幕上關於人性、地球的討論漸漸少了,隻剩下滿屏的尖叫——
【我感覺她在看我,完了我要愛上她了!】
曾有心理研究表明:當兩個人持續對視超過8秒就會墜入愛河。
而舒婷說:
“當我們悄悄對視,靈魂就像一片畫展中的田野,一渦兒一渦兒陽光,吸引我們向更深處走去。”*
可是深處有什麼呢?
顧茉莉慢慢闔上眼,唇角笑意輕淺猶如窗外明月,柔和溫暖,足以治愈被暴雨侵襲的夜晚。
希臘詩人喬治塞弗斯有首《茉莉花》這麼道——
“不管是黃昏
還是初露曙色
茉莉花總是
白的”*。
是啊,她是白的,永遠都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