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這時候才來?”
正專注看好戲的眾人就聽“咚”地一聲,厚重繁複的雕花大門再次開啟,背光處有道頎長的身影緩步邁了進來。
他身著一襲長衫,手持佛珠,淡定從容的走來,容貌如畫、風儀無雙,如鬆竹,又似冷玉,帶著淡淡的疏離感和清冷,宛若古代世家貴公子從書裡走了出來。
“二爺。”
“二爺您來了。”
問候聲此起彼伏,眾人態度比之剛才對待裴肅更加恭敬,連一直待在房內、無論外頭怎麼喧囂始終不動如山的葉老爺子也在葉德昌的攙扶下出來了。
“庭琛來啦,可是等你許久了。”
“抱歉葉老,臨時有事耽誤來晚了,請您見諒。”翟庭琛微頷首,從徐峰手裡接過一方不大的長條木質禮盒,“小小薄利,還望您笑納。”
葉德昌要接,葉老爺子攔住,自己親手接了禮盒,親自打開,裡麵竟是一高約14cm的蛐蛐葫蘆。
圓腹、細腰、敞口,器形勻整優美,包漿圓潤,其上還雕刻著鬆鶴延年圖,四隻仙鶴眼部均有點金裝飾。
“你費心了。”葉老爺子愛不釋手,他一生沒彆的愛好,就喜歡文玩,尤其是葫蘆。
葫蘆諧音“福祿”,有健康長壽、富貴一生之寓,到了他這個年紀,就愛這些帶有好兆頭的東西。
“清代的玩意兒,不值當什麼。”翟庭琛言簡意賅,隻是順道瞧見了一起拍下,確實算不得費心。
他看向形容狼狽的顧琤夫妻,“這是怎麼了?”
“兩口子好像鬨了點矛盾。”葉德昌神色淡淡,儘管再三掩飾仍露出了幾分不悅,“夫妻嘛,就是這樣,床頭打架床尾和,不過這次陣仗稍微有點大。”
“……是,我們夫妻在教育孩子上有點分歧,一時激動……大家見笑了、見笑了。”顧琤訕笑著接話,朝四周拱手致歉,又對著葉老爺子微微鞠躬。
“對不住老爺子,攪了您的好日子,改日一定登門謝罪。”
葉老爺子把玩著葫蘆,一副老眼昏花、耳朵也聽不清的模樣,一聲不吭。
這就是真生氣了。
顧琤苦笑,摸著快被薅禿的頭頂頗有些局促難安。這一刻他倒是真後悔了,早知道之前就該再努努力,想方設法拿下顧氏,如果今日他是作為顧家掌權人而來,他們又豈會這麼對他?
同樣姓顧,同是顧家人,有權沒權,地位天差地彆。
顧皎皎感受著彆人眼裡隱含的譏誚和鄙薄,頭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爺爺當家時,她是尊貴的顧家小姐;大伯當家時,她依然是頗受他照拂的子侄。
可是現在顧氏她堂妹當家,以後會是她的子女,顧氏與他們一家隻會越來越遠,越來越偏。靠著父親手裡那點微薄的股份,她在中下層圈仍能說得上話,走出去不知情的人還是會尊稱她一聲“顧小姐”,然而上層、乃至頂層圈,可能再無她的立足之地。
這樣的差異,對她而言,不亞於從天上掉到地下。
她慢慢環顧四周,往日親切打招呼的長輩、朋友們不是避開目光,就是換了一副嘴臉,包括一直都很疼愛她的裴舒雪。
她知道如果說剛才她試圖貼上裴肅的舉動惹了她不快的話,那麼爆出她爸嗜賭的消息則是徹底讓她厭惡了他們一家。
誰都不願和一個賭徒扯上關係。
可是這一切又怪誰呢?
顧皎皎強忍淚意,視線落向裴肅,怪他嗎?
不,怪她自己,是她豬油蒙了心,異想天開的竟然想出那麼一個可笑的報複手段。也許是從小到大都太順遂了吧,除了在葉驍身上受過挫,她再沒受過委屈,這才讓她有了種錯覺,覺得世界都該圍著她轉,隻要她想就能得到。
所以她鍥而不舍的追著葉驍跑,因為那是她唯一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她在察覺對方有可能喜歡彆人後,惱羞成怒又滿心不甘,妄圖勾引他舅舅來達到讓他悔恨的目的,以此來證明是他不長眼,不是她不夠好。
但是她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是葉驍,即使再厭惡抵觸她,也還是會顧忌兩家情分,給她留一兩分麵子,不會做到趕儘殺絕。
這麼想著,她的眼淚終於掉下來,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她以前的喜歡有多麼淺薄,連她自認為喜歡的人都沒真正看清。
可是已經晚了,一切都被她弄砸了。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快速從樓上下來,走向陽台的位置。她看到了他的雀躍,也看到了他的忐忑,就像她當初去見他。
“爸、媽,我們回吧。”顧皎皎轉身,淚水糊了滿臉,“這裡我再不想來了。”
既然她不再屬於這個圈子,那她情願是她自己主動離開。
“皎皎?”顧琤和劉婕麵麵相覷,雖然不懂女兒又是在鬨什麼脾氣,但正好他們也待得很尷尬,想也沒想便追了上去。
先解了眼前的窘境,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嚴秘書。”一直沉默的顧茉莉突然開口,“你去和二叔談,就說我想以三倍的價格買下他手裡所有的顧氏股份,另外將京郊的一處房產、彙通路兩間鋪麵過到堂姐名下,當作我父母給她以後結婚的添妝。
”
頓了頓,她補充:“如果姑姑願意,也是一樣的價格。”
“……顧總!”嚴恒難掩錯愕,三倍的市價,您知道那是多少錢嗎?
該給的遺產早已劃分清楚,現在多給的完全就是純純貼補,還結婚添妝,什麼時候堂妹有義務給堂姐嫁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