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個消息傳到宮裡以後,崇禎皇帝就再也沒出過乾清宮,甚至連禦前會議都沒有召開。
內閣、六部的官員們因此都很焦急,但崇禎皇帝就是不肯召見。
整整一天時間,他幾乎將自己鎖在了乾清宮裡,誰也不見。
他將包括王承恩在內,所有的近臣、宮女們全部趕了出去,隻留自己在諾大的宮殿裡。
然後,他在深宮高牆裡痛哭。
他如同瘋了一般,任憑淚水在臉上縱橫,他拎著一口寶劍,瘋狂的砍著大殿內的桌椅。
直到將那桌椅砍的破碎,直到他的雙臂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他失望。
一切都是假象,楊嗣昌終究是欺騙了他,將這場大夢戳破,將赤裸裸的現實打在他的麵前。
他以為大好的局麵,重新回到了原初,回到了內憂外患的現實。
他痛苦。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醜,那些東林黨人肯定都在背後嘲笑他,笑他識人不明,笑他誌大才疏。
蕩平流寇的消息剛傳來時,他就昭告天下,想讓全天下的子民共享這大喜事,想讓全天下的子民知道,他朱由檢也是有能耐的,也是能讓百姓們過上安生日子的。
然而如今卻成了天下人嘲笑他的理由,看吧,這天子竟然相信一個騙子,這個騙子除了給他們加征稅賦外,都乾了什麼?
偏信小人,以至有如今局麵,這天子無能啊!
他憤怒。
他覺得自己已經給了楊嗣昌所有能給的,楊嗣昌要糧食,他就調集兩京十三省所有能調集的糧草。
楊嗣昌要軍餉,他一再縮減宮中用度,就連賑災的銀兩,也都一並挪為軍用。
楊嗣昌要戰刀軍械,兵部、戶部幾乎日夜不停,為他打造所需軍械。
楊嗣昌要權力要榮譽,他就加封柱國、太傅,讓他位列三公,敕封督師,給他節製總督之權。
朝臣們彈劾他,他不理會,就連那些統兵將領的彈劾,他也不理會,不僅不理會,為了彰顯自己的信重,他甚至將那些彈劾信交給了楊嗣昌處理。
可是結果呢?
楊嗣昌還是這樣糊弄了他,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究竟哪裡對不住他了,他為何要如此對他。
讓他淪為天下人的笑柄,讓他徹底斷送中興大明的念想。
這消息早晚要傳到建奴那裡,到時候即便是建奴的偽帝,估計也會嘲笑他的無能吧?
一想到這裡,他就心如刀絞,恨不得將那楊嗣昌千刀萬剮,方解心中之恨。
之前他有多信任楊嗣昌,如今就有多恨這個人。
不止是楊嗣昌,曆經此事,滿朝文武,他看誰都像個騙子,這也是他不想見任何人的主要原因。
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卻再也止不住這種念頭,隻覺得所有人都在糊弄他,都隻想著從他這裡獲取權力、獲取地位榮譽。
都說帝王稱孤道寡,如今他才逐漸明白。
他無人訴說。
內心的苦悶,局勢的惡化,滿朝文武的聒噪、吵嚷,他們竟還在為國庫僅有的那十幾萬兩銀子用在何處而互相指責。
沒有人在意他的失落,沒有人在意他的痛苦、他的憤怒。
如今建奴仍在肆虐,張獻忠趁機倒戈,李自成也再次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