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
入目是陰暗潮濕的過道,連個天窗都沒有,隻有兩頭的鐵門處灑落一絲光亮。
地上的泥濘結成了冰碴,夾雜著肮臟的稻草,空氣中彌漫著腐臭的混雜味道。
自打新帝登基開始,錦衣衛的權勢就逐漸削減,即使有案子,也都是刑部負責。
到了如今詔獄空蕩蕩的,幾乎已經成了擺設。
直到今天,詔獄迎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成國公朱純臣和嘉定伯周奎。
值守的幾個獄卒也都打起了精神,上頭早就交代過了,要‘好生招待’這兩位尊貴的犯人。
“張世康,你這竊國之賊!待老夫出去,必與你不共戴天!”朱純臣還在扯著嗓子痛罵。
此時的他,早已沒了當朝國公的尊貴,身上的錦衣綢緞早被扒了個乾淨,獄卒隻丟給他一身散發著臭味的破爛囚服。
朱純臣本沒打算穿的,可是天氣太冷了。
他窩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堆裡,雙手互相揣在袖子裡,凍的瑟瑟發抖,仿佛大聲咒罵可以驅走寒冷似的。
“成國公,省省力氣吧,他個狗雜種聽不到的。
咱還不如在這兒好生等著,看著吧,不出兩個時辰,老夫那女婿就得過來放了咱。”周奎也窩在稻草堆裡,言辭間似乎已然看破結局。
他畢竟是當朝國丈,區區稅務這等小事,天子怎會真與他過不去。
他說罷,也不顧稻草的肮臟,將更多的稻草扒拉到懷裡以用來取暖。
“哼,老夫府上應當也知道了此事,現在定然已經去宮內為老夫伸冤。
征稅征到老夫頭上,真當老夫好欺負。”朱純臣恨恨的道。
他早就跟家裡交代過,一旦自己這邊出了事,便叫家裡人攜帶成祖皇帝所賜的丹書鐵券去宮裡。
先祖朱能為大明立下赫赫戰功,就算是成祖皇帝也對他家恩賜有加。
當今天子即使再寵信那張世康,也當不會忘記成國公祖上的恩德。
大明的商稅乃至太祖皇帝欽定下的,擅自更改便是有違祖製,朱純臣當然有理由反對。
想收那些士紳家的稅,他可以接受,為了朝廷財政的長遠打算,朱純臣甚至都打算中立甚至附議。
可沒想到這次的稅製改革竟然連勳戚的稅都要收,那他們祖上為朝廷立下那麼大的功勞又得到了什麼?
隻憑這一點,他朱純臣就萬萬不會同意。
“想來我家那口子也快傳信兒過來,陛下定然不會因為這點事就不顧祖上情誼。
不過國丈,老夫覺得,即使陛下讓咱倆走,咱倆也不能走。”朱純臣心生一計道。
這話讓周奎眼睛一亮,周奎年紀比朱純臣還大,立馬就明白了朱純臣的言下之意。
“你是說,咱就在這兒待著?咱那女婿反倒會比咱還著急?”
周奎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對!老哥你是當朝國丈,老夫是世襲成國公,如今因為這點小事便將我等關進這臭烘烘的詔獄。
這實在是有失體統,看起來丟的是咱倆的顏麵,但其實丟的何嘗不是天子的顏麵?”
朱純臣壞笑道,他仿佛感覺身上的寒意都被驅散了。
“是這個理兒呢!不過咱才不在乎顏麵,麵子又能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