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輛囚車終於抵達預定的位置。
囚車裡載著犯官,囚車後頭,犯官的家屬腳脖子上拖著鐵鏈,她們的雙手被一根繩子捆縛。
繩子前後相連,如同一根繩上的螞蚱。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人落馬,雞犬升天。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她們哭哭啼啼,身上還穿著綢緞做的衣服,在幾天前,她們還享受著錦衣玉食,在凜冽的寒冬裡,烘烤著炭盆。
才兩三天的光景,自天堂落於地獄,她們已然變得蓬頭垢麵。
細嫩的脖頸不再白皙,臉上的脂粉沾滿了灰塵。
她們無望的四處環顧,麻木的臉上帶著恐懼。
可是,百姓已經不再可憐她們。
囚車被打開,兩個兵丁將犯官拖拉到刑場,犯官的家屬也牽拉到犯官身後,依次跪倒。
劊子手最後一次檢查了手中的環首大刀,閃爍的寒芒令得幾個女眷當場暈厥。
早有看守在側的兵丁,一碗冷水將其潑醒,將他們的腦袋按於木墩之上。
“斬!”
張世康大聲喊道。
得了令的劊子手高高揚起大刀,大吼一聲,噗呲呲的聲響傳來,數十個人頭落地。
鮮血噴出去老遠,蒸騰的熱氣四處飄散,人頭滾的到處都是。
空氣中開始彌漫鮮血的腥味兒。
用刑完畢之後,看守的士兵立即將屍體和頭顱拖走,丟到馬車之上。
待馬車裝滿,便有兵丁將馬車運至京城郊外,以火焚燒。
塵歸塵,土歸土。
他們留在這世上的,唯有灑了一路的鮮血。
又有一撥犯官帶來,同樣是叫冤,同樣是討饒,同樣的流程。
高高舉起的環首刀之下,眾生平等。
半個時辰之後,長安街上已經血流滿地,如同剛剛經曆過廝殺的戰場。
周圍的百姓已經散去大半,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無非就是看個熱鬨而已。
如此血腥的場景,畢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
但也有小部分的人,執拗的不肯離去。
這其中便有一老漢,他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凜冽的寒冬裡,仍舊沒有穿棉衣,凍得通紅的臉上都是凍瘡。
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半大的孩子,這孩子倒是穿著棉衣,隻是那棉衣格外破舊,滿是破損,發黑的棉花自破損的衣服裡冒出來。
看起來像是從哪兒過來的難民。
老漢雙眼渾濁含淚,以滿是皺紋的手,牽著半大孩子的手腕。
“柱子,你給俺睜大雙眼看著,那個叫趙文升的,便是害死你爹、你娘的仇人。”
老漢指著刑場上的一個犯官,聲音微顫、哽咽著對孫子道。
在滿是鮮血泥濘的道路上,仍舊不肯離去的那小部分百姓,多是曾遭受過某位犯官欺淩的人。
他們在等,等著看到自己的仇人死於大明律之下。
當那個趙文升的犯官人頭落地之後,老漢按著孫子的頭,衝著張世康的方向跪倒。
“柱子,給你的恩人磕頭。”
那叫柱子的半大孩子踩著鮮血泥濘,咬著牙衝張世康磕了一個頭,他的額頭瞬間也沾染了鮮血。
而後,爺孫倆便離開了刑場。
那樣子,像是大仇得報的將軍。
有第一個人如此,便有其他人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