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還沒睡醒,隱約聽到周景川出了病房去打電話。迷迷糊糊她撩開點眼縫,“怎麼了嗎?”
周景川幫她把被子向上扯了扯,“沒事,再睡會。”
季善沒多想,接著睡了。
周景川這才出了門,他擰緊眉頭,去了醫院五樓。
溫瀾太太見他過來,立即站起身。她一邊掉著眼淚,一邊拍打周景川的胸口,“你知不知道昊昊差點死了,聯係了你一晚上,怎麼聯係不上,你去哪兒了!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把你大哥的孩子當回事了嗎!”
溫瀾太太歇斯底裡,眼淚不斷往下掉。周景川眉目冰冷,他抓住溫瀾太太的手,“夠了。這是醫院,要鬨回去鬨。”
溫瀾太太被周景川冰冷的語氣嚇了一跳,繼而不敢置信地抬頭盯著周景川,“你……你……”周景川目光落在站在一旁默默掉眼淚的白子顏身上,他眯起雙眸,審視地打量著她。
白子顏心裡咯噔一跳,她將眼淚抹去,“怎麼了景川?”
周景川開口,“周昊怎麼回事,怎麼忽然犯病了。”
“我也不知道。”白子顏默默掉著眼淚,她吸了口氣,“晚上我跟媽聊了天上樓,就發現昊昊不對勁,等我洗完澡,他就……躺在病床沒有呼吸了。”
“刺啦——”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
周景川轉身看向出來的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要儘快找到合適匹配的骨髓。”
周景川點點頭。
等溫瀾太太去問情況時,周景川背對著他們,給國外一位摯友打了電話,“有消息嗎?前陣子讓你幫我留意的那件事。”
白子顏表麵上在問醫生情況,實則餘光始終落在周景川身上。
暗處,她緩緩握住拳頭,眼中飛快閃過計謀。
等周景川掛斷電話,溫瀾太太也大致了解完情況。她連忙問周景川,“有合適的骨髓嗎?”
周景川沉聲說,“有消息,但對方不同意捐獻,我這幾天出國。”撂下這句話,他抬腳離開。
白子顏同溫瀾太太笑,笑出眼淚,“媽,您聽到了嗎?太好了。”
溫瀾太太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閉上眼睛,眼淚默默地往下掉。
白子顏見溫瀾太太閉著眼,她即刻淩厲地看向出來的主治醫生,同醫生使了個眼色。
那名醫生會意到,忙說,“太太,有句話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
溫瀾太太睜開眼,眉頭皺起,“有話直說。”
“是這樣的,小少爺情況不容樂觀。他還有什麼親屬嗎?都試試看吧,我怕孩子挨不過周總出國再回來的時間。”
溫瀾太太:“你說什麼?”
白子顏也裝出一副恐慌的模樣,“醫生,您在開什麼玩笑。”
……
季善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下意識去摸床邊。
發現床邊空蕩蕩的。
兒子呢?
季善的瞌睡蟲都消散了,她騰身而起,坐在床頭,“小寶!”
四處張望,目光最終聚集在沙發上抱著小寶的溫崢嶸身上。
季善把衣服攏好,“小舅舅?”
溫崢嶸睨了她一眼,“大驚小怪。”
季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溫崢嶸把小寶哄睡,放回季善身旁。
他拖了把椅子,放在季善的床邊,翹著二郎腿,懶散地倚靠在椅背上,“我接下來說的話,不是玩笑,很認真,你仔細聽著。”
季善的目光從兒子身上轉移到溫崢嶸身上,“您說。”
溫崢嶸盯著季善的眼,“轉過年,季家就會全部轉移到我手裡。我也知道,你暗中考了研,成績雖然沒出,但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出國去你想去的學校。”
季善臉色微變,考研的事情她誰都不曾說過。“您調查我。”季善篤定道,話中帶有不悅。
溫崢嶸:“周景川跟戲子炒成這副模樣,讓你早產,你彆告訴我,你還想留在他身邊,溫家的孩子沒這麼賤。”
季善:“您查我。”
溫崢嶸被季善這副脾氣,氣得胸口發堵,“季善,你彆給我牽扯彆的話題。”他站起身,扣住季善的手腕,“收拾收拾,跟我走。”
季善掙脫開,低著頭,“小舅舅,我已經長大了,能決定自己的事情。”
“季善!”溫崢嶸眼眶裡滿是紅血絲,他從顧之衡那裡得知季善早產,運用身邊所有的勢力才知道季善早產的大致原因,他整宿沒睡,就想著該如何從周景川這裡帶季善走,可到頭來,他成了最可笑的,“你能決定?你能決定就不會是現在這副聖痕累累的模樣!”溫崢嶸手指著季善的臉,“你找個鏡子照照自己的臉,臉色難看得像個鬼。你在堅持什麼,你摸著自己的心,好好問問你自己,周景川到底愛不愛你,就算愛,你能占幾分?那個戲子占幾分?他的事業他的父母他整個周家又占了多少,不要等到你徹底後悔的時候再離開,那時候晚了!”
季善抓著身下的床單,將床單抓得皺皺巴巴。
她胸口發堵,憋得喘不過氣。
溫崢嶸放緩了語氣,“小小,跟舅舅走吧,周家亂七八糟,深不可測,不僅你會受傷害,孩子過得也不會快樂。”
季善眼前晃過周景川精心照顧她和小寶的模樣,她咬住嘴唇,使勁握著手。
溫崢嶸紅著眼,“小小,我不會讓孩子沒有爸爸。”他啞著聲,諄諄善誘,“我會把他當成我的孩子,像當初保護你一樣保護他。所有的一切都不用你擔心,跟舅舅走吧。”
季善抬起頭,被溫崢嶸眼睛裡的紅刺得眼眶升起霧氣。
溫崢嶸抬手,寬厚的手掌放在季善的頭頂,“我不求你的感情,隻求你平平安安,一生順遂,做我快樂放肆的外甥女。你被周景川傷一次,就在我心上劃一刀,算你可憐可憐我這個孤寡老人,好不好?”說到最後,溫崢嶸言語有點無力,嗓音沙啞。
門外。
周景川同樣紅著眼。
季善始終不回答,他的心便始終浮在空中,無法安放。
他如同自虐,不開門,靜默地站在門外,等待季善一句回複。
屋內,溫崢嶸眼睛裡的感情太深,季善被他嚇了一跳。她以為,那段罪孽的感情溫崢嶸早就走出去了,不想……
她連忙跟崢嶸拉開距離,方才那一丁點的浮動被她斂住,堅定地說,“小舅舅,我不走。”
溫崢嶸眼中浮現細碎的刺痛,“季善,走不走?”他目不轉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季善。
季善彆開臉,“不走。”
溫崢嶸喉頭上下一滾,嘴裡充溢苦澀,他自嘲地笑,“你特麼就是一條白眼狼,我守了你大半輩子,趕不上周景川跟你一年。”
屋外,周景川嘴角忽生笑意,他的笑很淡,卻是實實在在的愉悅,打心底裡開心。輕輕扯動嘴角,嘴角有一點點幾乎看不到的小酒窩。
但這抹笑很快就散去了,透過窗戶玻璃,他冷冽的目光落在溫崢嶸的後腦勺。下一刻,推開門。
“溫先生想帶我的妻子兒子去哪兒?”
溫崢嶸聽到這道刺耳的聲音,額頭上當即暴起青筋。他眯起眼,雙手交握,轉瞬間,淩厲地轉身,抬起拳頭朝周景川的臉上打。
溫崢嶸部隊出身,從小接受溫老爺子的教育,不比周景川差,甚至可以用勢均力敵來形容。
所以,在周景川沒躲的情況下,他這一拳打在周景川臉上,周景川皺了皺眉,不過倒也沒出聲。
溫崢嶸滿腔恨意,他扯住周景川的衣領,“動手!”
季善臉色發白,“你們彆打!”
溫崢嶸沒管季善,沉著臉,“彆在季善麵前當什麼好人,是男人就給我動手。我告訴你周景川,老子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鬼才想做什麼舅舅,我跟季善屁關係沒有,我愛她,你不動手,就等著老子給你戴綠帽子。”
周景川額頭上迸起青筋,手背上也暴起一條條青色的筋骨。一雙漆黑的深眸不帶情緒,他緩緩地握住拳頭。
溫崢嶸笑,“怎麼,就允許你給季善戴綠帽子,不準季善給你戴嗎?你特麼不就仗著我溫家全部不在臨城鑽了個空子嗎?你算什麼東西給她這些氣受!”
溫崢嶸抬起手,一拳打在周景川另一邊臉上。
“還手!”這次,周景川依舊沒有還手,溫崢嶸臉色發紫,“還手!”
周景川的手逐漸鬆開,“舅舅教訓得是。”他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跡,眉目清雋,“這該我受著,一個丈夫讓妻子遭受那晚的委屈,這兩拳不夠。”
溫崢嶸心在刺痛,周景川舅舅二字,是在他心上紮刀子。
“你找死!”
床上,小寶在哭。床下,兩個人針鋒相對。周景川嘴角帶血,他手臂上的傷口也被扯開,一滴滴血往地上掉。
季善抱著兒子,小心翼翼地捂住兒子的耳朵,她怒斥,“夠了,夠了!”
她赤著腳下來,臉上布滿淚痕,哀求著,“彆打了,你們彆打了。”
溫崢嶸看著她,“跟我走。”
季善一邊抱著孩子,輕拍他的後背,一邊哽咽道,“小舅舅,我不會的。”
溫崢嶸緊握的手,忽的鬆開,身上的力氣宛若被人抽離,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你就是這樣,不被傷個遍體鱗傷不放棄。”
周景川取來拖鞋,扔在季善麵前。
季善沒有遲疑地穿上,然後抬起頭,“小舅舅,我長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溫崢嶸並非在心痛季善的回答,他痛心的是季善跟周景川之間無聲的默契。他想啊,這麼多年,他是真的錯了,他不該離開她去部隊,該陪她長大,讓她在自己身邊長大。不然,她該在他的身邊,他一點點改變她的想法,纏著她,她心軟,渴望陽光和溫暖,一定會成為他的妻子。而不是現在,他擁有了被季家奪走的一切,失去了她。
頹然地拎著西服,他深深看了季善一眼,點點頭,“好。”
轉身,眯起眸子睨著周景川,“你敢再讓她受委屈,我拚死也不放過你。她有家人,她隻要認我一天做舅舅,就算我再不想當,我也是他最牢固的依靠。”笑了下,他又說,“彆以為季善不走是舍不得你,你可以問問她究竟是舍不得你,還是怕我心不死,壞了我的名聲。”
撂下這句話,他闊步離開病房。
當他離開後,小寶也不哭了,季善腳下發軟。
周景川看似無異,將小寶從季善懷裡接走,放在嬰兒車裡。
但下一刻,他三兩步重新回到季善麵前。
他凝視著季善婆娑的淚眼,一抹驚慌在心頭掠過。
將季善抵在牆壁上,他將人箍在牆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間,無限拉近與季善的距離,卻又捂住季善的眼睛,在她耳畔沉沉開口,“你彆被他感動,他能做的,我都能。季善,我也……”
他臉上有刺痛、有難過、有害怕,眼睛裡滿是深情。
聲音早已發顫,許久,他同樣閉上眼睛,“我也愛你。”
他喉頭滾動,“你不僅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光。”你若鬆了手,我就下地獄了。
喉頭那句話,他沒說。
他沉浸在黑暗中,季善的呼吸,季善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逐漸變成一道光穿透進來。他閉著眼,腦海裡浮現季善的笑,季善撒嬌時的嬌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對這個世界的希望,也是這個世界給他的希望。
周景川從小到大便被教育隱藏自己的內心,同時,不能被人看到他的害怕和驚慌。
可這次,他緩緩鬆開季善的眼,又逐漸睜開眼。
將自己的脆弱和感情攤開給季善看,與此,也亮出自己的心,給季善看,也給他自己看,“季善,你彆怕我,彆後退,我可以一點點改。”周景川聲音發顫,“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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