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救援隊就來了。
姑娘被帶走之前,堅持問季善,“你也是沒有親人了嗎?”
像是在執意的找點希望,眼睛特彆亮。
季善柔柔一笑,“不,我有很棒的丈夫和孩子。”“那為什麼?”
季善同她揮手作彆,“為了我的家。”
為了她的家,她可以努力做到最好。季善想,三年的時間不長,熬一熬就過去了。
但有時候,熬一熬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話。傍晚獨自一人躺在異國他鄉的床板上,季善的夢裡都是周景川和兒子弟弟的模樣,思念如一根根藤蔓,纏繞在她的胸口,時間越是推移,她越是難捱。
一年後,季善難得的一次假期,她沒忍住,買了回國的票。
一下飛機,她攔了一輛車,悄悄去了棠廊。
尚未下車,她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車,周景川抱著兒子打開車門下了車。
一年未見,腦海中的人更加成熟,而在他懷裡的小家夥,臉頰俊俏得讓人心軟。
季善輕輕咬著牙,眼淚不自覺的蒙了一臉。她的心被狠狠地揪住,疼得都要喘不過氣了。
司機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說,“姑娘,你還好吧。”
季善展露笑容,匆忙擦掉眼淚,她說,“沒事沒事的,我就是開……”心字都沒有說出口,季善所有的話都被逼了回去。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使勁眨了眼,可依舊看到從家裡走出一名很年輕的女人,她熟絡地伸出手從周景川懷裡接過小寶,笑意盈盈。
季善的心漏掉一拍,她不知所措,腦子裡一片空白。
“嗡——”手機響了停,停了又重新響,如此循環好幾遍,季善才終於接通。
她聲音低啞,“怎麼了?”
“善姐,上頭讓你儘快回來,組織趙博文教授病故了。”趙博文教授,是國內響當當的心內專家,可以說是站得最高的人了。季善一直將這個人當成終身目標去奮鬥,但是前些年他忽然辭職,就再也沒有音訊。季善想不到,他竟然偷偷的做了無國界醫生。這一年,趙博文教授亦師亦父,對季善非常好,教會季善很多很多的專業性知識,在生活中也幫了季善不少,甚至在一次緊急救援中救了她的命。
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季善沒在季遠航身上得到的,都在趙博文教授這裡得到了。
如今,病故兩個字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刺入季善的胸口。
季善沒有選擇,她著急開口,“師傅,回機場,儘快。”
師傅反應快,立即調轉車頭。
而車子逐漸遠去,周景川驟然扭頭,眼神尖銳,凝視著前方。他身旁的女人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哥,怎麼了?”
眼前沒有人,車也漸漸走遠,周景川眼中閃過自嘲。
但停頓幾秒後,他又忽然上了車,迅速調轉方向,沿著記憶裡剛才那輛出租車的方向去。
周景川從未有如此強烈的預感,他覺得剛才那輛車裡,坐著他魂牽夢繞的人。
一整年的時間,不管是他的朋友,還是季善的朋友,所有的人都在告訴他,季善是真的去世了,死在那架飛機上。可周景川不相信,如果季善真的離開了,為什麼一次也沒入他的夢?
他固執地找了一整年,他固執地堅信季善絕對沒有離開他。
車速越來越快,甚至身後跟了交警。
“停車!”後頭的交警異常執著。
周景川煩躁地皺著眉頭。可,他不能停,也不敢停,他再慢一點,連那輛出租車的車尾巴都看不到。
車速快到一定的地步,當麵臨緊急狀況時,車都不容易刹住。
饒是周景川的車技再好,麵對對麵一輛同樣急速開來的車,他還是沒有完全的閃開。
頭直直地向前撞。
……
季善動作利落,很快抵達了機場。
恰好有合適的航班,季善立即買了票,去候機了。
飛機落落起起,當季善再次坐上飛機,她親眼看到臨城一點點變成小小的米粒,最終飛機直衝雲霄。
季善抓住手掌,指甲深深地陷入到掌心裡。
那個女人,是誰?這個問題,季善想了一路。而等飛機抵達目的地,這個問題暫時被她放在腦後,上頭派了車來接她,她先回了宿舍換了一身黑色的正裝,直接趕往了趙博文教授的葬禮現場。
說是葬禮,不過是立了碑。幾位同事一起給趙博文教授鞠躬獻花,陪他走最後一程。
明明她離開文叔還是精神矍鑠喋喋不休的小老頭,怎麼一天之間,就變成墓碑上嚴肅的黑白照片?季善心如刀割,不知是不是因為臨城看到的那一幕所殘餘的傷害跟此時此刻看到的冰冷墓碑產生的難過摻雜在一起,季善眼前發黑,渾身不舒服,心臟也疼到抽搐。
“善姐,你要保重自己,趙教授將我們此行剩下的兩年交給了你,他說,他相信你可以完成這三年剩下的任務。”
季善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聚集在尖尖的下巴處,一滴滴地落在地麵上,然後被陽光蒸發,消散。季善咬著嘴唇,用力地握住手,撲通一下跪在周博文教授的墓碑前。
她聲音喑啞,“文叔,您放心走吧。剩下的路,我替您走下去,您當年沒實現的願望,我一定回去幫你實現。”
……
臨城。
周景川被從車子裡抬出去,看著麵前著急的好友,他蠕動嘴唇,“就說我死了,全世界放。或者,說我要結婚了,都行。她……沒死,她吃醋跑了,讓她……”話都說不成句,便疲憊地閉上眼。
這一年,在溫褚揚眼裡,周景川表麵上完美沒有受季善去世的影響,他像是被注入了什麼激素,不僅讓公司在臨城落戶,而且在這段時間裡,一舉壓下周氏,成為臨城最強。
可如今看著他疲憊的眼神,溫褚揚忽然明白,這哪裡是忘了,是無時無刻都在想念。工作事業不過是他緩解的一個手段工具。
溫褚揚按住鼻梁。
他搖搖頭,感情如此傷筋動骨,真不是個好東西。
等周景川被救護車帶走,溫褚揚按照周景川的安排,多家媒體亂七八糟地報道,先是周景川車禍病危,沒有效果之後,轉而報道周景川再婚。
隻是,遠在戰火連天的草原,這些消息跟不進去。就算放的進去,傳進季善耳朵裡的也隻有周景川再婚這種消息。
因為這一年,溫崢嶸暫緩臨城事業版圖的擴建,他小心翼翼地在醫藥行業進入非洲,並逐漸紮根。
……
時間流逝,光陰似箭。大草原上好不容易安穩一年,卻在第三年爆發大規模的病毒入侵。
季善很忙很累,她年紀小,很多事情考慮不周到,為了避免出現差池,她將百分之百的精力都放在組織上。
有時候,她咬著牙想要回去,想回去看看兒子,質問周景川為什麼忽然結婚,可看到那些浸淫在病痛折磨中的人,季善連走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等下一批無國界誌願醫生前來交接,季善才終於能喘一口氣。
回國的飛機上,季善終於能稍微鬆一口氣。
“挨過去了善姐。”身旁一起在風雨中工作了三年的同事雅茹拍拍她的手,“善姐,你在這次完成得這麼出色,接下來各種講座可能會接到手軟,而且趙博文教授關門弟子這個名號,也足夠讓你在臨城火起來的。”
季善不在意這些,她淡淡地同雅茹笑了笑,“我們都很棒。”
說完,季善閉上了眼。
有一個名詞叫做近鄉情怯,飛機馬上要落地,季善心跳加速,她雙手用力握緊,眼眶裡都發熱。
飛機落地,季善拖著行李出來,跟雅茹告彆。
而在這時,季善看到她親愛的小舅舅懶洋洋的靠在牆壁上,他嘴角掛著笑,見到她後,朝她走去。
溫崢嶸走到季善麵前,將提前準備好的滿天星放到季善手裡,他眼中皆是自豪的神色,“你是我的自豪。”
兩年前,季善代表組織跟非洲最大的醫藥廠商談一場生意,本以為是一場挑戰,誰知上賓卻是溫崢嶸。
從那以後,溫崢嶸照拂她不少。不過溫崢嶸在臨城也有生意,兩個人見麵的頻率不過兩個月一次。
雖然頻率偏低,但溫崢嶸的的確確是季善遠走非洲唯一的知曉人。
季善嘴角帶笑,接過滿天星,“謝謝你,小舅舅。”
溫崢嶸將季善攬入懷裡,虛抱著她,拍拍她的肩膀,“歡迎回家。”
季善眼眶裡發酸,這些年,溫崢嶸勸了她很多次,要她回來,她一次也沒聽,見過數次溫崢嶸暴躁的模樣,季善現在想來,心裡有點不好意思。
“小舅舅,讓您操心了。”
季善聲音低沉,說出這麼一句話,本來還想繼續再說點什麼,卻忽然看到正前方的那個人。
周景川一身筆挺西裝,麵容嚴肅冰冷,隻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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