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蘇明妝僵硬地咽了口口水,顫巍巍伸出纖細的指尖,「我……我想去一旁看看月亮,今天月亮很大……不是,是很漂亮。」
裴今宴沒拆穿女子蹩腳的謊言,「你怕我?」
「……其實也……還好。」
「為什麽怕我?」
蘇明妝緊張地捏了捏繡著百花祥雲圖案的袖邊,「因為……因為做賊心虛唄,之前害了您,所以現在……害怕……」
裴今宴冷笑一聲,「有什麽可怕,我還能打你不成?」
蘇明妝偷偷腹誹——打倒是不會,畢竟有痕跡,但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您可多得是。
裴今宴見女子抖得如一隻小雞仔,心中鬱悶之氣,倒是平靜了許多,「去坐下談話。」
再晚上一會,女子怕是站不住了。
「……是。」蘇明妝邁著僵硬的步子,終於挪到了美人靠上,急忙坐下,心頭慌張——剛剛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到了刑部大牢,要被人審問。
……雖然她不知道刑部大牢長什麽樣。
裴今宴也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一邊觀賞星河,一邊隨口問道,「說吧,你的行為作風,為何與傳言不同。」
「回大人……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因為做錯事了,深感內疚,做賊心虛……」蘇明妝暗暗自責——該死,剛剛滿腦子想的都是刑部大牢,因為緊張,竟然說走嘴。
裴今宴語調平靜悠遠,帶著一些難以察覺的譏諷,「因為做賊心虛,所以夾緊尾巴做人,順便做一些討好之事,這樣便能平息從前做的惡?這便是俗話說的:打一棒子丶給一甜棗?」
「不是,你聽我說……」
「一段姻緣,以這種不堪的方式為開端,後麵真的能不計前嫌,破鏡重圓?我是男子尚且還能納妾,彌補遺憾。但蘇明妝你呢?你身為女子,倫常要求你從一而終,難道就不為自己的未來幸福考慮嗎?當你做那些決定時,你到底在想什麽?」
蘇明妝麵色蒼白,精神恍惚——是啊,當時她在想什麽呢?
經曆一番夢境後,從前的一切……就好像上輩子的事一般。
她都不知自己當時在想什麽,隻記得,每一天都渾渾噩噩。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梳妝打扮,很不滿意,因為沒變得更漂亮——但她容貌已經絕美,還如何提升?
之後用膳,很不滿意,因為沒什麽新意——但她挑食得厲害,不肯吃的菜品比肯吃的菜品還多,翻來覆去就那麽幾樣菜,誰又能每天做一個花樣出來,還要色香味俱全?
白日裡,她覺得無聊得緊——因為彆的閨秀刻苦學習琴棋書畫時,她一直在玩耍,但再好玩的遊戲,日日玩,也會膩了。
好容易參加聚會,她興致勃勃地打扮赴宴,卻惹了一肚子氣——因為彆的閨秀要麽不理她丶要麽排擠她,即便勉強和她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她打扮得那麽漂亮,豔壓了其他閨秀,人家本就不舒坦。她從不肯附和彆人話題,非要眾人參與她挑起的話題,讓閨秀們眾星捧月地捧著她,誇著她,
那些閨秀也都是出身名門,也都是父母眼中的金疙瘩丶仆人眼中的大小姐,誰又願意捧著其他人?能喜歡,就怪了。
「真的……很奇怪……」蘇明妝喃喃道,「這些道理,明明沒人給我講,為什麽現在……我就能無師自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