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晰想起來,這樣的情況之前出現過一次,那時蕭雲生回答他,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那是楊晰第一次在他死氣沉沉的眼睛裡看到欣喜若狂的洶湧,剛才周徐紡出現的門口,他臉上第二次出現那樣的神情。
楊晰實在忍不住好奇:“你跟江導女朋友是怎麼回事?”
他回答:“我們是舊識。”
“隻是舊識?”楊晰覺得不止,至少蕭雲生這邊不止。
他低頭,安靜地坐著,白皙的側臉被光籠著,看著柔弱了幾分,沒說話,隻低聲嗯了一句。
估計問不出來,楊晰沒再追問太多:“怎麼不留個聯係方式?不是舊識嗎?”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舊識。
他垂著眼,睫毛的剪影落下:“不聯係。”自言自語似的,他說,“還是不聯係的好。”
他情緒突然低落,眉宇籠罩了厚厚一層陰霾。
楊晰聽得一頭霧水:“我怎麼聽不懂?”
蕭雲生沒有再說了,平時什麼都不過問的人,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江織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美人。
是個帝都很多男人女人都想得到但又不敢輕舉妄動的美人。
是個家世背景手段心計都深不可測、卻依舊有很多男人女人都想占為己有的美人。
楊晰精辟總結:“是個很多人想招惹,但一般人都惹不起的人。”
蕭雲生還追問了一句:“那不一般的人呢?”
楊晰很確定:“也惹不起。”
帝都江家的小公子,絕對不是個善茬。
回家的路上,江織格外地沉默。
雪早已經停了,積得不厚,融得也差不多了,地上隻留了一層“霜白”。
周徐紡被江織牽著走,可以不看路,她歪著頭看他:“你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不開心?是不是吃醋了?”
如果他吃醋,她可以解釋,蕭雲生是她關係不錯的病友,人在患難的時候,總會格外記住那些給過寬慰的人。
她對蕭雲生來說,應該就是那樣的人。
江織說:“沒有。”其實有生氣,也有吃醋,隻是更多的是憂慮,“在想事情。”
“想什麼?”
車停在廣場對麵的步行街裡,還要走一段路,江織牽著她,讓她走裡側:“你知道蕭雲生的養父是誰嗎?”
周徐紡看到蕭雲生的百度百科:“我隻知道是個醫生。”
“是駱青和的舅舅,蕭軼。”
而且蕭軼專攻基因醫學。
“當年你被方大順背出來,後麵接手的人就是蕭軼,若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就是他把你送去了基因實驗室。”
至於那個實驗室的博士名單裡有沒有蕭軼,還不得而知。
“那他收養雲生,是不是也居心不良?”
“還不知道。”江織歎了聲,把周徐紡拉到懷裡,“蕭雲生我管不了,我隻管你。”
他是真怕,怕有人惦記他家小姑娘身上那些攜帶異能的基因,貪欲這個東西,能吞噬人性,確實可怕。
周徐紡給他拍拍後背,叫他不要擔心,說她會很小心。
“徐紡。”
“嗯?”
江織越走越慢:“你是不是很喜歡蕭雲生?”畢竟也是一起患過難的青梅竹馬,雖然他自個兒也是小姑娘的青梅竹馬,但她沒有之前的記憶,她隻記得實驗室後麵的事情。
這一點,讓江織有點危機感。
周徐紡很誠實地說:“我們在實驗室的時候,見麵的次數其實很少,能說得上話的次數就更少了,我們算是病友,不知道算不算好朋友。”不過呢,周徐紡說,“我喜歡他唱歌。”
江織接了一句:“我唱不好。”
語氣很挫敗:“我跑調。”
他是不服不甘心卻還要認命的口氣:“我不會唱歌。”
他從小就沒什麼藝術細胞,唱歌、畫畫、樂器都不在行,甚至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周徐紡停下腳來,語氣很嚴肅了:“你乾嘛要跟他比,怎麼會一樣呢,你可是男朋友,會不會差唱歌都不要緊,我最喜歡的歌手、最喜歡的作家、最喜歡的畫手,全部加起來,也沒有喜歡你多,而且性質也不一樣。”
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
誰都不能跟江織一起比。
江織受環在她腰上,站在路邊,夜裡街上沒什麼人,路燈下隻有他們兩的影子,他追著她的目光看,問她:“怎麼不一樣?”
她認認真真地回答:“我隻是欣賞他們,你不同。”
江織追著問:“怎麼不同?”
她臉發熱,埋著腦袋不看他:“你不要明知故問。”
江織偏偏不依不饒,把她小臉捧著:“我要問。”
周徐紡臉皮薄,說不出口。
她不說,他便問:“紡寶,你愛我嗎?”
還明知故問!
她耳朵發燙,不想跟他說,悶頭往前走。
江織跟在後麵,把她的手拉住,拽著不讓走:“你一次都沒說過。”他纏著她,磨著她,非要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周徐紡羞紅著臉,瞧瞧四周,沒有彆人,她踮起腳,湊到江織耳邊,說她很愛他,說完,她覺得不好意思,埋著頭看腳尖。
“紡寶。”
她抬頭,眼睛亮亮的:“嗯。”
“你以後會嫁給我嗎?”
她也沒想,說:“會啊。”
他小心翼翼地又問:“確定了嗎?”
她毫不猶豫:“確定。”
江織笑了,眼裡的星辰全部亮著,像得儘了甜頭,語氣滿足又得意:“那我以後不忍著了。”
周徐紡沒聽懂:“忍什麼?”
他俯身,小聲跟她說了一句。
她小臉一下子就通紅了。
江織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腦袋,還捏了捏她的耳尖:“發燒了呢。”他洋洋得意,語調混著點笑,“你也想跟我——”
周徐紡捂住他的嘴:“不準說了。”
江織笑著親她掌心:“好,不說。”
兩人一路鬨著,就一小段路,走了十多分鐘,上車之後,周徐紡問道:“過幾天就是除夕了,你要回江家嗎?”
城市裡的年味兒不足,除夕將近,也沒有多少過年的氛圍。
江織說:“要在那邊吃年夜飯。”
老太太定的規矩,不止是逢年過節,平常的初一十五也得回老宅。
周徐紡猶豫了一下,問江織:“那你帶我去嗎?”
他說:“不帶。”
她腦袋瞬間耷拉下去,像隻落單的鵪鶉。
江織好笑,補了後半句:“我偷跑出來找你。”
鵪鶉找到了同伴,又活蹦亂跳歡歡喜喜了:“那你要給我壓歲錢。”
江織把臉湊過去:“把我給你行不行?”
她推開:“不行,要錢。”
他揉揉她的腦袋,把她頭發揉亂了:“行行行,都給你這個小祖宗。”
小祖宗笑眯眯地哼起了歌。
晚上十一點半,喬南楚接到江織的電話。
“還沒睡?”以前可是八九點就睡的人,想到江織那個身體,做兄弟的有句逆耳的忠言要說,“彆搞到太晚。”
江織:“……”
“搞什麼搞,彆瞎扯淡。”媽的,他有正事好不好,“我今天晚上打了個人,可能被人拍了,你幫我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