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哭。”
被汙血浸染的指腹在厚厚的玻璃罩壁上劃過一道血痕,琴酒的眼神中是還未收斂的凶性。
滴答——銀色的發絲上有猩紅的液體，滴落在地麵，濺起微小的血花。
“琴、酒……”
藤穀檸檸無意識地開口叫了一聲,看著眼前地獄修羅般的畫麵，眼神已經幾乎沒有了焦距。
忽地,腦中傳來尖銳的疼痛,與此同時係統錯亂的提示音也在不斷地響起。
【接收#%&到未知波動……%*#修複中……修複中……】
“唔。”藤穀檸檸痛苦地呻.吟出聲。
四肢還無法動彈,腦中的陣陣劇痛讓她隻能顫抖著蜷縮起身體,“嗚好痛……”
“小癡呆？”
琴酒眉頭瞬間緊皺，敲擊了兩下玻璃罩壁,抬手就要對著玻璃罩開槍。
“沒用的咳……”
身後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雪莉捂著腹部，白著臉吃力地撐起身體,“關著她的玻璃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隨便開槍,也隻是浪費子彈罷了。”
腦中又是一陣疼痛襲來,藤穀檸檸再次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琴酒臉色更沉了,抬起槍對準了雪莉，“她怎麼了？”
“今天沒有人碰過她才對,理論上應該隻是鎮定劑的藥效還沒過咳咳,奇怪……”
雪莉皺起眉,並沒有理會琴酒的槍口,而是手伸進口袋裡找起了什麼,“彆急……幸好把這個帶在身上了。”
雪莉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藥瓶,裡麵放的是她之前用藤穀檸檸的血,嘗試製作的新藥。
當時帶上這個隻是為了不給組織留下任何有關藥物研究的線索,畢竟這是她自己偷偷做的,明麵上藥物研究目前還是沒有任何進展的。
隻是沒想到這個最後竟然會在自己身上派上用場，不過……
雪莉吞下膠囊，靜靜等待藥效發作，目光卻落在了琴酒身上。
雖然知道琴酒與藤穀檸檸之間應該有著什麼非同尋常的關係，但是之前琴酒違抗組織命令，偷偷救下她已經夠讓人震驚的了，這個男人竟然為了她……
雪莉掃了一眼地上血泊中的兩個男人，莫名地有些想發笑，“事物的本質，最終結果都是暴力的脅迫嗎，這個死法倒是驗證了他自己所說的話。”
——還真是草率又可笑的結局。
藥效開始發揮作用，傷口已經止血，雪莉長出了一口氣，搖晃著站起身，用手撐住操作台，平靜地看向琴酒，“我權限不夠，打不開那個牢籠。”
“彆急。”
看著琴酒瞬間鋒利的眼神，雪莉轉頭看了一眼地麵上表情猙獰的烏丸蓮耶，轉過身操作起來，“我剛剛發現有生態識彆係統，所以理論上來說……”
“啊，有了。最高管理權限的指紋啟動。”
雪莉按下按鈕，屏幕上出現了「請掃描指紋」的提示字樣。
不用雪莉再說什麼，琴酒已經拖起烏丸蓮耶的手掌按了上去。
滴滴——解鎖成功。
隨著兩聲電子音的落下，玻璃罩開始緩緩上升，雪莉又在操作台上按了兩下，鎖住藤穀檸檸的鐐銬也應聲脫落。
“小癡呆。”
琴酒抱起蜷縮著身體的藤穀檸檸，摸了摸她汗濕的麵頰。
看到掌心的血汙沾染上她白皙的側臉，琴酒動作一頓，眼中殘餘的凶性逐漸沉寂下來。
雪莉快走幾步上前，簡單地檢查了一下藤穀檸檸，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而且身體上的問題先不說，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是真的肉眼可見地差。
雪莉眉頭皺起，“不太妙……啊？！”
話音未落，就是猛烈的震動襲來，連最堅固的實驗室都被震得簌簌發響，牆體和頂部都開始有碎礫剝落。
“嗚頭好痛……”藤穀檸檸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眼中還是混沌一片。
琴酒試了試，發現她四肢完全無法用力後，立刻站起身，走向實驗台，翻找起了櫃子，很快便找到了一卷繃帶。
雪莉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麵無表情的銀發男人，質問道：“根本不是什麼障眼法，你真的放了炸彈？！”
琴酒俯下身，將藤穀檸檸扶靠在他身上，用繃帶將她垂在肩頭的雙手固定住，然後一手托著她的腿，一手持槍，將她背了起來。
琴酒看了雪莉一眼，默認了她的話，隨後嗓音低沉地開口道：“這個新建的研究所是在地下，我設置的炸彈並沒有靠近基柱，不至於造成坍塌。”
說完，他轉身就大步向外走去，似乎沒有理會雪莉的打算。
忽地，頭皮傳來被拉扯的觸感，藤穀檸檸垂著頭，小聲地嗚咽，“雪、莉……”
琴酒腳步頓住，眉頭緊皺了片刻，踢起朗姆落在地上的槍，隨手扔給了雪莉，這才再次轉過身，“彆拖後腿。”
“……”
雪莉表情微妙了一瞬，眼前這個畫麵，莫名有種凶獸被馴服的既視感。
藤穀檸檸手中的頭發，就是拴住他的鎖鏈。
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傳來，雪莉迅速回神，握住槍動作乾脆地跟上兩人，開口道：“彆小看我。”
走到實驗室外才發現，爆炸的震動已經波及得相當厲害了。整棟研究所內因為爆炸變得麵目全非，牆體紛紛搖晃著掉落碎礫，有不少已經開始皸裂，到處都叫囂著刺耳的警報聲。
用炸彈吸引眾人的注意，或者是想要毀掉這個罪惡的研究所，雪莉都可以理解，但能不能出去了之後再炸？！
這種玉石俱焚的操作，她真的是服了。
看著前方在彌漫的沙石中飛速穿行，還時不時抬手替身後的人護一下頭部的琴酒，雪莉快步跟上，暗罵了一句“瘋子”。
研究所裡的研究員雖然大多數都開始四散逃竄，但還是有不少守衛殘留在建築裡。
畢竟除了在場的三人，可沒人知道組織的boss和二把手，都已經死在了那個傳說中十分忠心的組織topkiller手裡。
廊道裡的燈幾乎都已被全部震碎，光線有些昏暗。
在即將轉過拐角時，一道子彈突然飛來射中麵前的牆體，崩開碎礫飛濺。
琴酒閃身躲過，動作毫無停頓地朝著槍聲響起的方向就是一槍，手中的伯.萊.塔M92F在昏暗的廊道裡驟然亮起一朵火花——
不遠處舉著槍的守衛胸口鮮血濺起，被槍擊的慣性衝擊得向後踉蹌了一下，隨後轟然倒地。
雪莉直到這時，才鬆開了屏住的呼吸，胸口還在狂跳。她抬起頭，看到前方滿身戾氣的凶獸，動作輕柔地將背上的人向上背了一點。
雪莉神情有些複雜，正準備跟上，卻忽然感覺到有人窺探的視線。她猛地轉過頭，隱約看到廊道的儘頭有人影一閃而過，又仿佛隻是錯覺。
……是來不及逃走的研究員？
前方的琴酒已經走遠，雪莉皺了皺眉，還是沒有理會，快步跟了上去。
.
【係統%￥修複中……修複中#￥%……】
嗚好痛……
槍聲、爆炸聲、警報聲和嘈雜的係統音，拉扯著藤穀檸檸的思緒，腦海中開始閃過一些朦朧的畫麵。
草叢中渾身是血的銀發少年、滿是戾氣的綠眸，手心的銀發，皺巴巴的野花，垂落的夕陽，永遠也走不出的樹林……
最後，所有的一切都被大火所染紅，燃燒著映照出他手中那朵鮮紅的玫瑰。
【係統%￥修複中……修複#￥%倒計時……】
先前的劇痛逐漸平息，隻剩下一陣陣隱隱的頭痛，就像是什麼重要事情要解開謎題前的寧靜。
……係統終於要修好了嗎？
寬闊背部傳來的溫度，讓藤穀檸檸混沌的思維清晰了一些，她睜開了眼睛，神情還有些恍惚，“死了好多人……”
“嗯。”琴酒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似乎連空氣都震顫，“我知道你不喜歡看到這些。”
他停了停，才再次開口，帶著點解釋的意味，“但是知道你秘密的人都不能留。”
眼前似乎被鮮血所染紅，血泊中閃過無數的人影，最後定格在鬆田陣平胸口綻開的那朵血花上……他們都是因為她才死的。
隻是因為她想要活下去。
明明已經通過係統活了那麼久，此刻，藤穀檸檸還是沒來由地感到心頭一陣陣焦躁，像是有什麼莫名的阻力在拉扯著她的神經。
回想起剛剛在腦海中出現的畫麵，藤穀檸檸抿了抿唇，輕聲說道：“我都忘記了，琴酒。”
更何況，那都算不是她的記憶，隻不過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係統賦予她的一個設定，一段數據。對她來說，就像是看了一場電影。
假的，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是你的小癡呆。”
藤穀檸檸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毫不留情地揭開這個殘忍的事實，“我根本不是你曾經遇到過的那個小癡呆，你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組織已經搖搖欲墜，等待琴酒的是警方的逮捕……他手上沾染的犯罪太多了，哪怕是做汙點證人，也不會得到多少減刑。
哢嗒，係統在腦中又卡頓地轉動了一下。
【係統%#修複…倒計時%￥#……】
琴酒沉默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反應太過普通，以至於藤穀檸檸也不知道他這是信了，還是沒信。
她一字一句地再次重複道：“我是藤穀檸檸，我不是小癡呆。”
琴酒的回應，還是隻有低低的一句“嗯”。
藤穀檸檸動了動藥效褪去的胳膊，抓住他肩頭的一束銀發，喘著氣，提高了聲音，“我說了我不認識你，你聽到沒有？！”
“你以為我是用什麼認出你的？長相嗎？”沉默片刻的琴酒，忽地開口道。
藤穀檸檸愣住，還沒能理解他的話，就聽到琴酒再次出聲，
“到了。”
藤穀檸檸又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前方殘垣斷壁中停著一座升降梯，從上方隱約落下一束天光，在昏暗的視野裡泛起一圈朦朧的光暈。
“先出去。”
琴酒說了一句，停了停，又補充道：“先出去再說這件事，可以嗎？”
側過臉，正靜靜看住她的綠眸除了冰冷之外，還閃動著某種克製的情緒，她不太明白。
藤穀檸檸抿了抿唇，沒再反駁，而是出聲道：“我的藥效好像褪得差不多了，你放我下來吧。”
琴酒看了眼她被繃帶勒出紅痕的手腕，伸手替她解開，將她放到了地上，扶著她靠在懷裡。
還好藥效已經基本褪去，藤穀檸檸雖然四肢還有些無力，但已經能自由行動了。
“大哥——”
呼喚聲遠遠地在地下空蕩的空間裡回響，頂部的出入口，有一個人影正探頭探腦地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