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在哪裡?”禁軍統領冷冷問。
許延神色的巋然不動,他的背微微倚著木桌,一手自然地搭在上麵,語調平穩地道:“在客棧裡。”
“是嗎?”統領淡淡道,說話間忽然伸出手,一把將旁邊的阿岸扯過來,逼問道:“你抖什麼?”
這下連胖廚子和繡繡都不由緊張地繃起神經,阿岸強撐著露出笑容,訕訕地道:“這尋常人乍見到官府這麼大的陣仗,哪裡能不害怕……”
“那好,你來告訴我。”統領一手指向許延,“他昨晚是在客棧裡嗎?”
場麵變得安靜至極,阿岸顫抖得更厲害了,眼睛非常酸澀地向許延那邊看去。
對方也在看著他,許延的鼻梁眉眼棱角分明,線條冷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目光沉靜,波瀾不驚。
而在許延的身後,幾個禁軍正在大堂裡翻查,已經快到了門口的位置。
阿岸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許延不會沒聽見動靜,可偏偏一絲反應都沒有。
統領有些不耐煩了,語氣逼人地又重複了一遍:“他昨晚是在客棧裡嗎?”
阿岸回了神,還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隻是說話卻意想不到的連貫:“是,掌櫃的昨晚一直在客棧裡……”
胖廚子和阿岸同時悄悄鬆了口氣。
統領非常煩躁地鬆開阿岸,這時禁軍們搜查完客棧從兩邊歸隊,“稟報統領,沒有。”
聽到這個結果,統領刻不容緩地一揮手,“走!”
禁軍們聽令飛快地退出客棧,大堂裡又恢複空曠和平靜。
一行人半晌才回過神,阿岸腿一軟,坐倒在地。
胖廚子拍拍胸脯,長長地出了口氣,忍不住困惑問:“老大,你把人藏哪裡去了?官府的人怎麼沒找到?”
繡繡也好奇地看著他。
許延在桌邊坐下,把已經涼了的茶飲儘,淡淡吩咐:“去把門關上。”
胖廚子不明所以,應聲去關門,剛剛拉開半邊門一看,頓時驚得眼睛險些脫了框。
——門後靠在牆上的,赫然是昏迷中的葉流州。
許延根本沒有刻意把他藏起來,恐怕也沒人能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膽子,隨著那門的開啟,恰恰在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掩住了葉流州,讓人產生一種既定的認知,從而忽略這些細微末節。
胖廚子凝噎。
阿岸驚魂未定地道:“老大,你就料定禁軍不會發現嗎?要是他們拉開門發現了那人該怎麼辦?”
“沒辦法。”許延不以為然地道,“若是被發現了就隻能硬碰硬了。”
阿岸想想那個場麵,就感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隔著袖子搓了搓胳膊,又說:“看來老大你這一趟收獲頗豐啊,連禁軍都出動來抓人了……”
許延看著亂糟糟的客棧,“說不準,或許得不償失。”
“怎麼會?像老大這樣無利而不往的人……”
阿岸說到一半對上許延看過來的目光,頓時悻悻地退了幾步,到葉流州麵前蹲下,好奇道:“怎麼沒氣了?老大,你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繡繡走過來道:“彆這麼說。”
客棧裡的三個夥計全部圍著葉流州,胖廚子試了試他的氣息,卻發現他渾身驚人的燙,連忙道:“老大,他在發燒啊!”
葉流州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他能感覺到有人在挪動他,還有模糊的說話聲。
接著有苦澀的液體灌進嘴裡,那味道太衝了,他忍不住咳嗽起來,想緊閉牙關,可根本沒有一絲力氣,意識隨之越發昏沉,墜入更深的黑暗中。
許延拿著算盤和一遝賬本,走上二樓,胖廚子正從房裡走出來,繡繡輕輕地關上門。
“用過藥了,他睡一覺到明天應該會好些。”繡繡指了指裡麵。
“好。”許延點了點頭,“你們也去休息吧。”
兩人應聲下去了,許延推開門進去看了眼,這是間客房,原本被禁軍翻亂的擺設,已讓繡繡他們整理妥當。地上鋪著厚厚的狐毛氈,黃花黎翹頭案上置著一支梅瓶,素淨的紙燈裡籠著燭火,讓屋裡呈現出一片暖黃色。
葉流州躺在榻上,被褥嚴嚴實實地蓋著,他已經睡著了,並沒有沒什麼異樣。許延正要出去,卻聽到對方若有若無的囈語。
這是燒糊塗了嗎?
許延繞過屏風,想聽清他在說什麼,距離一近對方反而沒聲了。
葉流州睡的並不安穩,他的頭歪向一邊,額上滲出了一層細細汗水。
許延看著他皺起眉,腦海又把這兩天的事情仔細地回憶了一遍,方才來搜查的禁軍未免也太過焦慮,仿佛時間一刻也耽誤不起,真的隻是為了那個偷了珠子的盜賊嗎?
他伸手從衣襟裡掏出那顆從太玄殿裡帶出的珍珠,通體渾圓玉潤,淡淡的輝光猶如皎月,曾經鑲在皇帝的冕冠上。
“這是皇宮裡最貴重的東西,所以才讓他們如此興師動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