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把他拉了上來,葉流州摸到實地,緩了一口氣。
夜色深沉,呼嘯的涼風漸漸緩和,草深處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葉流州問:“這是在哪?”
“幽州玉雋山。”許延道,“我已經暫時甩掉禁軍了,不過這一帶的道路和村莊都是錦衣衛的探子,下山太危險,我們在這裡先休整幾日。”
“現在,先把你的箭傷治一下。”他避開插在葉流州右肩的箭矢,沿邊把袍子撕下來,衣袂散落,許延看了一眼,發現他肩膀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有著像是獸身的紋路,一半沾著血跡,一半隱沒在左掩的衣襟裡,“那是什麼劄青?”
葉流州盤腿坐在草地上,雙手搭在膝上,微微笑了一下,答道:“蝦。”
許延自然沒當真,他又撕下一塊乾淨袍角,把采集的草藥包裹在裡麵碾成汁,接著一手按住葉流州的肩膀,一手抓住箭矢,“我拔了。”
葉流州點了點頭。
許延的動作很快,箭矢摩擦血肉拔出來的那一刻,阻塞在裡麵的鮮血飛濺開。葉流州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泛白。
許延把藥草敷在他的傷口上,用布條纏了幾圈包紮好,“行了。”
葉流州往後一仰,靠著岩石上,鼻息滿是苦澀的藥味,他問:“你是跟周垣學的醫術嗎?”
許延想了想,說:“我和周垣都出身於白駒門,在山上學武的空閒時,經常看他四處采草藥,跟他看著學了點。”
葉流州微微張大眼睛,“是那個白駒門嗎?”
他雖然久居深宮,卻依然耳聞過這個神秘莫測的江湖門派,先帝在位時門中高手多有出沒,因其弟子所學涉獵甚廣,不乏名噪一時的遊俠劍客、幕僚商賈。當年還曾為先帝出謀劃策,直到十多年前逐漸沒落,隱避塵世。
“嗯,昨天我們去的黑集,裡麵的人便是以前白駒門建立的情報組織,現在荒廢了。”許延轉了轉左手上的黑田石戒指,裡麵設有極其精巧的機關,能讓銀絲在眨眼間收放自如。
葉流州問:“你在白駒門學武,裡麵是什麼樣的?”
“荒山一座,茅屋幾間,師父去的早,留下遺言是能打敗所有門中弟子,就是門主。”
葉流州感興趣地道:“那結果怎麼樣了?”
“白駒門當時僅有的弟子一共十三人,全部下山,沒人爭奪門主位。山上日子清苦,茅屋逢雨漏水,吃飯要自己打獵,山獸四散奔逃,連隻野雞都沒有,種菜吧一不留神就被偷個乾淨。”
許延接著道:“師兄們學的雜,各個一身怪癖,彼此都沒法忍受,師父一去能下山了,他們一刻也沒有逗留,全走了。”
葉流州忍不住笑起來,“聽傳聞說,我還以為白駒門雕梁畫棟堪比皇宮。”
許延道:“傳聞總是誇大其詞,師父去世的時候,周垣還覺得是有弟子沒法忍受這日子,故意毒死了他老人家。”
葉流州笑得牽動了傷口,兩人在夜色微風裡,氣氛一片平和寧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