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的確足夠驚悚。
天下會解機關之人不隻有胡三秒一人,他江湖名氣再大,也沒人會為了解機關將自己的一對眼睛給搭上去。
像這種老江湖規矩,彆人還不敢輕易觸犯,誰也不知道胡三秒有什麼特彆的手段廢人家的招子。但你若開錯了,人家一定會有本事讓你留下。
我喝了一口茶,心中盤算了一下。
要麼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鑒定出來,要麼那三炳黃花油梨木刨連看都彆去看。
看了之後,若不敢開刨,等於在自取其辱。
世間沒有哪個鑒師敢確定自己的眼力能識破天下寶物。
九兒姐也不行。
今天算是白來一趟。
我剛想開口告辭。
但胡三秒卻製止了我,看了一看手表:“小夥子,先不急作出決定。你若無事,陪老頭喝半個小時茶,老頭已經很久沒見到本事驚人、話語坦誠,又耐得住心性之人了。”
講完之後,他將茶桌上的茶葉罐拿了,轉身進了屋。
出來之時,他手中拿了三罐茶,對我說道:“大紅袍、明前炒綠、青磚,都是老頭子的珍藏,你想喝哪一種?”
我想起陸岑音就喜歡喝青磚茶,便回道:“青磚。”
胡三秒聞言,點了點頭,開始泡青磚。
我們兩人喝著茶,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起來。
胡三秒講話很像一位智慧長者,即便是說到摘人家招子這樣驚悚之事,也給人一種和風細雨之感。
不過,在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他時不時會揉一下自己的右腿,眉頭微皺。
左右都是閒扯,我問道:“冒昧問一句胡爺,你的右腿是否有什麼隱疾?”
胡三秒聞言,神情頓時一愣,喝了口茶,反問道:“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我說道:“胡爺走路之時,雖然步伐一致,但右腳踏地的聲音明顯更重一些。”
胡三秒問道:“就憑這個?”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憑這個判斷不出。但剛才我見胡爺刨木花,正常來講,不管是廚子還是木匠,一般都會左腿著力,這是受北半球重力影響導致。”
“常年累月如此,左腿力量加粗、筋骨變壯,踏地的重心也全集中在左腿,左腿的聲音一定會比右腿重,但胡爺卻反其道而行,隻能證明胡爺的右腿為假肢。”
胡三秒第一次笑了。
他向我豎起了大拇指:“超乎常人的聽力,細到極致的觀察,準確無誤的判斷。”
講完之後。
他擼起了右腿的褲腳。
假肢確屬沒錯。
但並不是醫院那種橡膠假肢,而是由柳曲木做成的,中間有一個活動機關,顯得非常靈活,幾乎與常人無異。
手藝之巧,令人瞠目結舌。
胡三秒放下了褲腿,打開了話匣子。
“這假肢是我師父給我做的,伴隨了我十年,你還是第一個看出來的。”
“哎……十年前我四十來歲,手藝學成,覺得自己比之師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四處給人開機關解鎖,倒也算名震江湖,人稱‘胡三秒’。當時自己認為,天下機關皆將破於我手,心態狂妄、目空一切。”
“師父對我的告誡,完全無用。直到有一天,我著了彆人的道,被人硬生生給卸下了一條腿,萬幸逃得一條性命,爬了回來。師父見了,搖頭歎息,給我做了一條假肢。”
“從此之後,一直到我師父死,他除了交待我隻有露出黃花油梨木刨裡麵的名號才能再次出手的規矩之外,沒跟我再說過一句話。這事成了老頭心中一直的痛,可惜啊……到現在都沒人解開。”
原來如此。